('“晏道友,”商归咬牙切齿道,“你害得我好惨。”晏北归挑起眉。路过的玉衡道弟子和修士们皆注视着两个人,晏北归直接坐在他案牍旁的地板上,潇洒从案牍上捡起几张白纸,扫一眼。“前线形势很好啊。”桌上的文案并非什么不能见人的东西,如今的晏北归也有权得知,商归没有阻止他,而是继续伏案劳作,真元化为丝线牵引几百只毛笔,笔尖不沾点墨,凌空挥动,一个个黑墨泛着金光的草字就印在书案上。真元融于墨水,非大神通者无法伪造。字写完,纸张自动折成纸鹤,在小楼中飞来飞去,千万纸鹤穿过画栋雕梁,飞阁流丹,在玉一仙城中也是一番奇景。偌大一栋小楼,所有文书批改,上传下达工作,全部是商归一个人处理。虽然修行之人不吃不喝是常态,但自妖兽潮开始后,就坐在小楼里处理事务,屁股都没能挪动一下的商归看上去是那么怨气极重,也不难理解了。晏北归看着他手不停笔,却只是莞尔一笑。商归斜瞥他。“没什么,我只是想起……”“你又想起那个神修了?”商归毫不客气打断他。晏北归根本没听到商归的打断一般,继续道:“他写字总是写不好,明明不是没练过,却一握住毛笔就别别扭扭,似乎是习惯别的写字工具了……若有闲暇时间,得好好教一教他。”商归握笔的手一个用力,直接把毛笔捏断了。好在小楼里别的不多,笔是很多的,商归换一只新笔,重新开始书写,目光斜移到看似盯着他的笔尖,实则眼神茫然,唇边笑容温柔至极,不知神游何处的晏北归。谁还敢相信,这就是那位声名显赫的浩然灵人?七日前,万星泊,一人舌战千人,说动散修们跟着他一起去救援西荒妖兽潮的浩然灵人?大部分人才听说这件事,便又听闻魔道,神道和妖族齐齐攻向中原,分别以南荒和中原偏僻之所为根基,分几路前来,凡所路过,皆是烽火连天的景象,人族或被妖族食,或被神道血祭,或被魔道拿去以气血练功,无人还生,惨绝人寰。魔道和神道联手,仙道就已经有疲于奔命的迹象,再加一个妖族,三仙宗的人手是彻底用不过来了。没看到偌大一个玉一仙城,就少掌门商归一人当家吗?百姓惊惶,朝廷不安。便是在这个时候,晏北归再一次出现在人们眼前。一起出现的,还有沧澜修真界之前完全不被人当回事散人道。之前修士们提起散人道,只说是浩然一脉的那个谁谁谁也开宗立派了啊,散修中的标杆也如此,看来当散修果真不好,还是寻个势力傍身是正途,如今说起散人道,人们的神色都会变得有些古怪。便是这个之前谁也看不起的小宗门,在这次的四方或者五方混战中起了大作用。散人道将游移在战场之外的散修拖进来。不知道晏北归是如何和三仙宗说道的,三仙宗开放宝库,许他拿出作为重酬吸引散修,散修们加入后,五方混战中的仙道一方,终于在人数上能做到和另外三方相持。至于剩下的一方,是神道。并非邪神的神修们。这些神修或许修为低微,但在平复因为邪神们引起的动乱上,却是一等一的好手,有以瘟疫为名的神明,便有以治愈为名的神灵,有以天灾为名的神明,便有专门调理天地好风调雨顺的神灵。他们从邪神和动乱下庇佑人族,不过短短数日,便不显山不露水地发展为虽然弱小,但不会被无视的势力了。商归写完批语,放下笔,头也不抬对季莳道:“被你心心念念的那位神灵……在那群神修中有很大声望,春山山君的那位,最近怎么不见他?”明明听说这两人关系很好,焦不离孟孟不离焦,偏偏这几日,晏北归都是独身一人来小楼,而春山君更是如此。“你们吵架了?”晏北归终于从神游中清醒,颇为兴味地挑眉道:“何以见得?”“很明显的事情,仙道和神道总归不会长久,你想找道侣,谁家仙子不会许你,为什么要到神道去找,还找的是个男的?”“贫道天生是个龙阳。”“这个问题不是重点,”商归又拿起一张纸,“为你折服的男子也不少。”商归叨叨絮絮道:“神道和仙道之间哪有过好下场,不提情劫一说,就举个例子,素一仙君和天洋大神结果如何?你不知晓?”嘴碎的跟个老妈子一般的商归说个没完,晏北归并不点头应和他,而是淡淡道:“那两位的关系与我和他不同。”“这可不见得。”具备老妈子的另一个特点——八卦心的玉衡道少掌门说。晏北归没有再做声,商归笔不停顺溜往下写,沉浸在其中忘乎所以,差点不记得晏北归还坐在身边。一炷香后他才想起晏北归来。商归抬起头,疑惑问:“你应该比我忙才对,怎么有功夫在这里发呆?”小楼外的喧哗突然变大几分,晏北归站起来,弹了弹衣袍上根本没有的灰尘,笑容浅浅道:“我来堵人啊。”他话音落,玉衡老祖身后跟着一群人,一起走进小楼里。身处这一群人之中,就站在玉衡老祖身后几步远的季莳回答完玉衡老祖的问题,视线随意扫过小楼中众人,下一刻,和站在人群正前方的晏北归对上视线。季莳表情不变,脚步不停,直接转身。动作端得是干净利落,围观者都想要为他叫一声好。可惜——“小友,”玉衡老祖笑盈盈拉住季莳的衣领,“朋友之间哪有隔夜仇,莫要闹别扭了。”季莳冷脸回过头:“真人,我何时得罪过你。”———七天前。西荒的沙丘上。群星在头顶明灭,而晏北归的双眸也如恒古星辰般闪烁,和头顶上的群星一起温柔地注视他,没有尽头。“……突然问起这个作甚?”发现季莳还在逃避,晏北归合起眼,复又睁开。“你应该姓季。”白发的道人突然开口,笃定道。“春,时季,季三春,雪山,这四个名字,春和雪山乃是从神职衍生而出,剩下的两个名字里,季字重复,想来并不是随便用上。”他盯着季莳,慢慢道:“姓季,名字的话……应该是一个字,对吗?”“看来你怀疑很久了嘛。”季莳虚着眼。晏北归垂眉敛目,道:“因为我很想知道,关于春道友的一切。”所以会下意识关注,下意识揣测。明明他后面两句话没有说出来,季莳却觉得自己心中有一个声音接上。喜欢……爱吗?是那种长久相伴的爱,就像他那对死也要死一起的父母一样。和晏北归死一起?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