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怕这一抬眼,就看到炎两眼冒火地瞪着自己, 并质问道:“你怎么在这?!”然而那只骨节秀气、完全看不出有着强大力量的手,只是轻轻地捏着他的衣袖。乌斯曼战战兢兢地朝上瞄去, 咦,炎居然没醒?他依然闭着那双睫毛浓密的眼,只是眉心有点皱起,大约是昨晚喝得太醉,即便有清醒的迹象,一时半刻也起不来吧。“他难道喜欢我陪着他?”乌斯曼不觉微笑,就在这时,炎喃喃地道:“皇兄……别走……”两、三只麻雀忽然扑棱着翅膀落到窗框上,像合唱似的叽叽喳喳一阵笑。乌斯曼看着炎,嘴角上那抹还未消失的微笑变得苦涩起来。炎明显在做梦,这梦中人依然是他心里最惦记的那位皇兄爱卿。“本王不可以吗?”乌斯曼在心里长叹一口气。不,他不能灰心丧气,追媳妇这件事可着急不得,乌斯曼给自己鼓劲道:“当本王决定非你不娶的那一刻,不就知道要与那位皇兄作斗争么?”不,不只是这样,他还要把炎拉出那深不见底的泥潭,哪怕他不愿意出来。“炎儿,”乌斯曼轻轻抚摸着炎肤质细腻的额头,用大燕语道,“朕不走,你好好歇着吧。”炎那微拧着的眉心像熨平似的松开,手指落回到床上,气息变得十分平稳。淳于爱卿会叫弟弟的爱称“炎儿”,乌斯曼模仿着他柔和的语气哄着炎睡觉。炎睡着了,乌斯曼微笑道:“炎炎,总有一天,你在梦中呼唤的会是本王的名字。”乌斯曼很笃定这一点,俯身在炎的眉心印下一吻。“嗒嗒。”纯金做的烟杆子在翡翠烟灰盒里敲了又敲,震去余烬后,精瘦到浑身干瘪的老头儿又往里边添了一撮烟草。“老大,您倒是发个话呀!”阿布拏跪在那张铺着巨大白虎皮的榻前,对着斗兽营的大管事道,“我昨夜可是奔波了一宿,才把那小子的底细查个清清楚楚!”“别嚷嚷,我听到你说的了,但总觉得这不大可能。”老头儿依然斜卧在虎皮上,那呲着嘴的白虎头充当靠枕。“怎么不可能了?”“异乡人企图弑君,那可是造反的大罪,还能有命从死囚塔出来,谁能信?”老头儿的眼里冒着绿幽幽的光,就像虎妖上身了似的,周身笼罩着一股令人发毛的阴森。“可事实如此,我那看守死囚塔的老乡说了,异乡人就是因为偷袭君上才被抓到死囚塔的。”“阿布拏,那头‘霜牙’可不只是君上的宠物,它怎么会让刺客毫发无伤地离开君上的寝宫?少说也得断一条胳膊。”老头儿衔住金得发亮的烟枪,深深啜了两口后,吐出一口浓烟。“所以我才说这其中有诈!”阿布拏睁着一双不知是累极了,还是被烟熏得通红的双眼道,“昨日君上还给了他一大笔赏钱,那都能买栋豪宅了,小的认为……炎就是君上派来的探子,调查斗兽营的。”“但这又说不通啊。”老头儿的眼睛眯起来,“他如果是探子,就应该和君上撇清关系,怎么还会去君上那儿领赏钱,闹得人尽皆知?”“这……”阿布拏说不出来,便又换了说法,“老大,你也知道不管是祭司塔还是君上早就看我们斗兽营不顺眼了,我们占着国都这么大的一块地,养着数千人,还有那些驯化了的野兽,对他们来说,我们就是石漆桶子,指不定哪日炸了、烧光了王城……”“我懂你的意思。”老头儿吐出一口浓烟,叹气道,“在君上的眼皮底下,放着一支不归他管的生力军,换做谁这心里都是不大舒服的。如果我是君上,一定会想办法整整斗兽营。不说把我们连根拔起,也要我们掉一层皮。”“那老大的意思是……”“你知道么?”老头儿突然道,“就在前日,卢奇还向我推荐过这异乡小子,说他的功力了得,会成为下届的榜首。”“卢奇不是喝得酩酊大醉,就是揣把破剑教菜鸟,他哪有什么资格向您举荐,要我说,那位赫连乌罗就不错。”“这赫连乌罗是从祭司塔里出来的吧,你怎么就不怀疑他有诈?”老头儿笑着问。“我查过他的底细,只是一个不入流的鸦灵术士,但他和猛兽有缘,可以说,我在困兽塔干了二十年,头一回见到这么轻松就拿住‘彪’的。”阿布拏还想往下说,但见着老头儿不是很感兴趣的样子,便住嘴了。“祭司塔来了个能降大彪的鸦灵术士,死囚塔来了一个弑君小子……”老头儿吧咂着嘴巴,“这事情怕不是那么简单的。”“您老的意思是,他们两个是一伙的?”这个事阿布拏可真没想过。“那倒不至于,这异乡人我见过一回,眼神清澈,不像祭司塔那些摄魂勾魄的家伙,”老头儿看着阿布拏道,“我更不放心赫连乌罗,你得找人盯紧些,祭司塔里出来的哪怕是只瘸了腿的狗,也不是什么简单货色。”“小的遵命!”阿布拏躬身道。老头儿又吸了两口大烟,才道:“这事情总得一桩桩解决才不会惹人怀疑,卜鲁罕这么要面子,昨日被异乡小子耍得进了官府,被那么多人嘲笑,想必他的心里窝着不小的火气。”“您老的意思是,让卜鲁罕动手?”“如果那小子真是君上派来斗兽营的,卜鲁罕动手再好不过,”老头儿笑了笑,“一口气拔掉两枚钉子,总比弄脏我们的手好吧?”老头儿早就看不惯“吃相难看”的卜鲁罕了,他还妄想当斗兽营的老大,真是痴人做梦。这斗兽营里从不缺可以赢钱的斗兽士,卜鲁罕死了另寻一个厉害的便是。只是卜鲁罕好歹是富商眼里的“摇钱树”,不能说砍就砍,总要避人耳目的,如今他和异乡小子结仇,可是给他们一个大好机会。“您说的对!”阿布拏忙点头道,“就让他们两个斗个你死我活的。”“你去吧,去给那卜鲁罕煽点风,让他的火烧得更旺盛些。”老头儿笑着道。“小人这就去。”阿布拏见天色也亮了,便拱手道。老大的主帐和卜鲁罕住的那间豪华大帐并不远,他似乎铁了心地要标榜自己在斗兽营里的地位,不但营帐占地极大,门口还种满花花草草,弄得像帝王行宫似的。天才刚亮,帐篷内的灯火都还没熄灭。院子里,一些低级杂役在照顾花园,或者帮卜鲁罕准备早餐,那张露天大桌上不是牛羊马肉,便是各式各样的酒。大帐的门帘开启着,也无人把手,因为没人敢擅闯卜鲁罕的地儿,除非嫌弃命长。卜鲁罕的帐内分为里外两处,外间见客,里间睡觉,这里外之间隔着一座象牙雕的大屏风。此时,不知为何屏风竟然收起着,里间铺着兽皮的圆床一览无余。阿布拏前脚一走进去,就看到一个披挂着华丽锦缎,衣不蔽体的女人背对着他,坐在床沿。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