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来还是唏嘘的,上古四神,便要这般只剩下三个吗?情之一字,到底有何魔力,让人这般求不得沾不得惹不得。清泱将刀尖抵上石头那一刻——“桃之夭夭,灼灼其华。好,好!哈哈哈哈……”“你肯定是妖精,桃兮……”“皇上寻了她四年……”“承明殿那位主子……”“嘘——别说啦别说啦……怕死得不够快吗……”匕首掉在地上,清泱没管,胸口的疼痛来得太快太疾,她伸手捂住了那里,没缓解一丝一毫。怎么会那么疼。冷汗顺着鬓角往下流,她眼前混混沌沌一片,没有什么是清晰的,但胸口的疼痛却是前所未有的,不是身体上的痛感,而是神经末梢都扭曲着的某种内心里的痛苦,像是什么要破土而出,又像明明都打开了门但某种强烈的意识又生生将所有要涌出来的东西凝在那里,它们可以出来,它们不愿出来。清泱觉得快要死了,倒在地上的瞬间所有的感觉却一下子又没了。宛如幻觉。可是——额上的汗还是真的,还未平复下去的心跳是真的。清泱把匕首捡起来。桃兮。那日蒙面的女子吗?是她的又一世?孟君归不是第一世吗?为何多出一世?名字是一定要刻的,三世情缘,颀华清泱。她刻下第一笔,是“颀华”的一横撇,第二笔,是长长的一竖撇……额上的冷汗一颗一颗滴下来,不知过了多久,女子眼角滑下一颗泪。颀华。她在心里叫他。脑中快速闪过无数的画面——“蛮蜀国进献的公主好美呀……”“像不像咱们梦妃娘娘?”“眼睛不像,更勾人些……”“你们可曾看到皇上的反应?酒杯都碎了……”“郑公公说,皇上可算寻着了。”“寻着什么?”“谁知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梦妃贤良淑德,淑慎持躬……兹仰承太皇太后慈谕、以册印、进封尔为西晋国皇后,钦此……”“……又,册封蛮蜀藩国公主桃兮为桃妃,入住长乐宫……”“长乐宫不是历代皇后住的地方吗……”“嘘——乱讲什么……”“恭喜皇后娘娘,贺喜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奴婢(奴才)拜见桃妃娘娘,桃妃娘娘安康——”“今日不是初一吗……”“还在长乐宫呢……”“但……”“回吧回吧,皇帝想住哪宫里便住哪宫里,我们这些当奴才的还敢去叫?你又不是没看见……这都多少次了……”……………………孟君归,梦君归,梦吾君王归。到底是这名字害了她一生还是这名字昭示了她那一生?他叫步辛,西晋国国君,四年前去蜀境游玩,对蜀国一女子一见钟情,魂思梦绕,夜夜不得眠。他两年前从马蹄下救起一个女子,八分样貌,六分相似,颠龙倒凤,巫山云雨,从不看她的眼。梦妃是梦,每日在他身下承欢的人他把她当做一个梦。梦的是另一个人。那个人和她长得很像,不,是她与那人相似。相似的眉,相似的鼻子,相似的嘴唇,相似的背影身段,唯独一双眼,那人艳丽如桃花,映得出世间万般□□,灵动魅人,勾了他的心,桃花在他心中整整开了四载,没人能进他心底那方桃园一步。他不知她名字,所以欢愉之时从不叫任何人的名字,也不许别人叫他,她们再相像,出了声,谁是谁,渭泾分明。他总说:“君归,你眼尾若能再弯一弯便更像了。”“像谁?”“像妖精。”她只是倒在他怀里笑从未放心上,便是不弯,她也得了这天下最高高在上那人的爱。直到那日蛮蜀藩国前来朝贡,十三位美女,娉娉婷婷,婀娜多姿,五彩水袖甩开来,那人从层层叠叠的水纱里妙曼而出——她才知道,什么叫像。什么叫眼尾再弯一弯。那高高在上的人捏碎了酒杯,眼神炽热,嘴唇紧抿,如鹰一般的目光钉在那人身上,袖子下露出的半截手都在抖。很多人都在看她。很多人都看出了皇帝的不正常。很多人都在一瞬间明白了为什么梦妃一介贫女一朝入宫便得尽君王宠爱。分明只是因为她。郑公公说,皇帝寻了她四载,终于寻到了。朝中大臣说,怪不得突然说要出兵打蛮蜀,原来竟是为了美人。他说:“你可知朕找了你很久?”那人笑起来的样子妩媚动人风华尽倾衬得她愈发可怜可笑却偏偏让人讨厌不起来,和自己那么相似的一个人怎么讨厌得起来。他封梦妃为后,日日被后宫琐事压住脱不得身,他封桃兮为贵妃,见君王不跪。名义上只是比她低了一阶,却可以不用端坐后宫治理万千琐碎,每日只需陪着那高高在上的人游园赏花,下棋喝茶。云鬓花颜金步摇,芙蓉帐暖度春宵。而给她的那两年恩宠好像昙花一现,人家说帝王的爱说收回就能收回,哪儿来的什么天长地久。如果他看着那人的眼神不那么深,不那么重,或许她真的就相信那人会和自己一个结局,两载三载,新人出现,旧人迟暮。可是不能,即便是当初那两年他也不曾那般深情专注如同看着自己的命一样看着她。是的,她都能轻易看出来,那就是在看自己的命,那就是他的命。一个帝王,他竟然会爱一个女子爱的如同生命。 “你可知到最后你一定会后悔。” “我只知道现在我不悔。”“你可曾后悔?”“我悔什么?”“为什么你爱我?”“不为什么,只因为是你。”“你找的那个人是我吗……”“只有你,清泱。”“你心里可曾不舒服?”“为什么?”“他那么爱一个女子。”“不就是我吗?”“这一世是一定要和他在一起了?”“拜了堂成了亲,一世夫妻是一定要做完的。”“不后悔?”“不后悔。”……………………是了,为什么每一个见她的神仙都要问她悔不悔。天上所有的神仙都是知道的,他颀华要找的人不是清泱。不是清泱。他寻了十三世,寻错了人。“颀华”最后一笔拖出又长又深的笔锋,明明已经毫无力气却不知为何能刻出那么深的一笔来——孟君归。那一世他爱的人不是孟君归。不是孟君归,自然也不是她清泱。她望着发光的两个字,眼睛是红的,泛了水光的眼却始终没东西流出来,匕首沾了她的血,透着寒冷的光。她握紧了它,提手执拗地往石头上刻——一点,一点,一点,三横一竖……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