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陈青黛似受了惊吓般瞪大眼睛。“为什么?” 黄元怅然一笑,道:“我也想知道。可没有人能告诉我。” 陈青黛哭道:“表哥,姨父之前也是没有办法。我娘……” 黄元并不理会她,只轻声说起话来。 见他说话,陈青黛马上停止了哭泣,屏息静听。 “不是因为那件事。也不是因为退亲。” “那是因为什么?” “杨大爷当年救我的时候,是看见我娘的,却还是将我抱走了,害我母子分离十几年。” 陈青黛惊叫道:“不会的!表哥你听谁说的?” 黄元轻笑道:“是不是真的,你自己不会去问?你这么聪明。想必这事也难不倒你,定有法子问出真相来。” 每当他要引诱她做某事的时候,总是先夸她聪明。 陈青黛见他笑得那样,已经相信了大半,未查先就惶恐起来,问道:“你就是因为这个才恨我们?就算是,那也是杨姨父干的,我……” 黄元又摇头,淡淡道:“也不是因为这个。他好歹救了我的命,我便心里看不上他,也不好记恨他,这事就两厢抵消了。” 陈青黛疑惑地问“那到底是为什么?” 黄元蓦然沉脸道:“是你的好姨父,还有你的亲娘,一心算计,我有什么办法。” “先害我母子骨肉分离,却以恩人自居;后怕受我连累,跟我断绝关系,却反怪我无情无义。我黄家还赔了三千银子呢。说什么养子,我还不如杨家的奴才。奴才们干的好,还有机会花几十两银子赎身呢;不算上我之前往家里送的八千多两银子,黄家花了三千两银子为我赎身,最后还是落个忘恩负义的名声,你说我是不是不如奴才?” 陈青黛哑口无言。 “三千两啊!我何曾花了杨家三千两?自来了府城,杨家就少给我银钱,你娘又是那样,我也不好跟她要,所以我只能自己学着挣钱。你只当我有本事会挣钱呢吧?” 陈青黛禁不住哭了。 她真不知道这些事! “这三千两对陈家杨家来说算不得什么,可对于黄家来说,几乎是倾家荡产了。你知道我姐姐她们是怎么挣这银子的吗?她们去最高的高山上摘茶,然后一点一点炒出来,再托人卖。” “这也罢了,救命之恩,当涌泉相报。可是,我倒是感恩,却感个仇人出来了,四处说我忘恩负义不算,还上衙门诬陷我。你那个杨家表姐夫,我的那个表哥,现在联合你姨父和你娘,不但要霸占我姐姐为妾,还要我死呢!你还想嫁我?” 黄元的话如一柄利剑刺入陈青黛的心里。 她看着他,从未这样绝望过。便是那天跳江,也是怀着一腔柔情愤恨,觉得是他无情,亏欠了自己,谁知竟是这样。 黄元站起身,双手撑在石桌上俯视她,轻声道:“再别去找我了。今生今世,我们永不可能在一起!好歹兄妹一场。临别有些话要赠你。” 陈青黛努力含着泪眼看他,生怕一个不专心,他就走了。 “那天在元梦斋,我本无意伤害你的。我娘在山上生了我。又弄丢了,牵肠挂肚了十几年,为人子者,自当竭力侍奉。你从小锦衣玉食,不知百姓生活艰难,你娘又娇惯你,我虽教你诗书字画,却忽视了德行教导,以至于那天你做出罔顾人伦的事,被人耻笑。”他深吸一口气。严肃地盯着少女,“今日,我便告诉你:一个人,无论他才华有多高,若是品行低劣。不孝不义,也终会落于下流,为人所不耻。你可千万要记住了!” 陈青黛无力点头,含着的泪珠终于扑簌簌滚落。 黄元心下一软,放柔了声音道:“你也不小了,万不可再像以前那般任性行事。也不要学你娘,动不动爱算计人。须知天下聪明人多的是。算计多了,终有一日会自食恶果。言尽于此,你好自为之吧!” 说完,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陈青黛没有叫他,而是呆呆地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假山后,身边竹林瞬间寂静下来。她的心也一片死寂。 透过竹林缝隙,她看见江边有水鸟栖息。 红鸳白鹭,何处不双飞! 只有她形单影只。 这一去,将来谁教她诗书字画? 谁像今日这样教她做人做事? 谁再管她斥她? 也不知枯坐了多久,云芳也不敢过来叫她。 看看日头偏西了。她才走上前来,小声叫道:“姑娘!咱回去吧。” 陈青黛脸上泪痕已经干了,有些皱巴巴的,木然道:“回去吧。”说完站起身。 这一起身,就找回了神智,恢复了骄傲和倔犟。 “一定要查明姨父当年是不是故意抱走了表哥。”她边走边想,“这事要不找姨父身边的人问,最知道的就是杨管家;要不就找姨母身边的人问,那还是不如问杨管家。问杨管家就要找小六。娘那里也要问,为什么帮姚金贵对付表哥。” 她一路思索想主意,就回到了陈宅。 想了种种手段,最后全没用上,她毫不费力就得知了真相:她去找娘的时候,见胡妈妈坐在外间榻上打瞌睡,也没惊动她,就直接进去了。这一去,便听见了自己想要知道的。 “那小畜生这下翻不了身了,再折腾也没用。” “你可出了口气了。他到底是你养子,你就这么恨他?他还给你挣了不少银子呢。不比我,他竟敢嫌弃青黛。” “什么养子,不过是个下贱的野种!我救了他的命,还敢跟我摆脸子。哼!” “哟,你救了他的命?我怎么听说你明明看见那个生产的妇人昏在一旁,还把人家儿子抱走了?” “你听谁说的?管他谁说的,那又怎么样!我从狼嘴里救了他,他就是我的奴才,这辈子都该听我使唤。我为什么要(把儿子)还给她?” “说的好,说的对!真不愧是杨大爷!哎哟——” 说话的正是杨玉荣和陈夫人。 青黛听得生气,立即就要进去质问。 谁知一推门,却推不动,门从里面闩上了。 她就疑惑了,再听里面两人的说笑声不同平常,调笑意味十分明显,十分不堪轻狂,她越狐疑了。 她绕到窗边,添破了窗纸,凑上去一瞧—— 她那娘亲正一丝不挂地骑在姨父身上…… 满脑子才子佳人和诗情画意的陈青黛顿时如被雷击,羞愤欲绝地转身就跑。 经过外间,胡妈妈被脚步声惊醒,看着匆匆跑过去的姑娘,惊得魂飞魄散,双手合掌一个劲念叨:“祖宗菩萨,没看见!姑娘什么也没看见!” 反复念叨几遍,心才定了下来。 她想想也不怕了,姑娘就算知道了夫人的事,又能怎样?那可是她的亲娘,她还能告诉外人不成?于是装作什么也不知道的样子,全当陈青黛没来过。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