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如海去世之前,给了贾琏八十万两白银,并委托贾琏变卖别业、田产。丧礼的银子,贾琏手头很宽裕。但,宽裕不代表喜欢给手底下的人骗。贾环沉吟了一会,道:“这样吧。我去分守道署衙里请些人手来帮忙。”贾琏喜道:“那就好。”他对察院里那帮偷奸耍滑的衙役、小吏非常不满。……以贾环和淮扬分守道沙胜的关系,借调十来个衙役来帮忙维持秩序很简单。林如海的丧事,先是停灵在察院中,接受祭拜,继而有道士做法事。因为林如海没有儿子,只有贾环、贾琏在出面帮忙处理丧事。丧事的规格并不是很高。只有江都县沈知县、大盐商汪鹤亭等数人前来拜祭。官场之上,人走茶凉,何况是人都死了。扬州城中,当前的大事,是盐法变革,以及等待新的巡盐御史的到来。九月十一晚,察院之中,四处都一片凄凉、忧伤的气息。白色的灯笼挂在屋檐上。贾环和贾琏两人在贾琏居住的院落里说话。明天早上,贾琏就将带着黛玉扶柩南归苏州。圆桌边上,贾环神情沉静,喝着温茶,道:“琏二哥,林姑父的后事就拜托你了。”他并不打算跟着去苏州。贾琏在大事上靠不住,在小事上还是靠谱的。苏州之行,不外乎安葬林如海。变卖林如海的住宅、田地、家产等。林家没有嫡支,这些留在苏州都没什么用。都要变现成银子带走。贾琏靠在椅子上,疲倦的叹道:“我会尽心办好。环兄弟…”犹豫了下,话没说出口。林姑父托孤给环兄弟,怕是留了些银子。他来之前,父亲叮嘱要他将林姑父的家产带回去。不知道这八十万两银子能不能让父亲满意?他已经派人送信回京中。但还没回信。提起托孤这件事,他心中略有些苦涩、挫败感。他都二十四五岁的人了,但林姑父宁可相信才见了两次,且只有十一岁的环兄弟,这让他情何以堪?贾环自是不知道贾琏在想什么,他以为贾琏说的是另外一件事,接着道:“林姐姐的行程的问题,不敢劳烦琏二哥往金陵跑一趟,我到时候在扬州等着。”贾琏苦笑一声,“还是我送林姐儿到金陵吧。只我不进城就完了。也不费什么功夫。”贾环想一想,同意下来。结束和贾琏的商谈之后,贾环出了贾琏的堂屋,穿过一处院落,走过秋夜中寂静的回廊,到黛玉的屋中探望她。秋风呜咽。“三爷…”在暖阁里的紫鹃和晴雯两人迎着贾环,陪着进了卧室中。如意和袭人正在服侍黛玉喝药。黛玉穿着白色的孝服,如玉的容颜上,带着哀婉忧伤的情绪。发丝微乱。秀丽的脸蛋上倦容很深。正倚在床塌上,拿着药碗。一股苦涩的中药味道弥漫在空气中。贾环心中升起一股怜悯的情绪,温声问道:“林姐姐可还撑得住?”这几天林黛玉在灵堂中答谢宾客,累得不轻。林黛玉看向贾环,细声道:“谢环兄弟关心。还撑得住。”丧父之痛,巨大的哀伤包裹着她的心灵。让她之前想着见到贾环之后要说的话,都无瑕去想。这是贾环来的这几天第一次和黛玉私下里见面。贾环这几天帮忙处理丧事,忙到夜里停下来,来探望黛玉时,她已经睡下。贾环找紫鹃问过情况后,便回去了。幸好丧礼的规格不高,要是像贾珍那样的规格,宾客络绎不绝,预估林黛玉这娇弱的身子骨吃不消。当然,人在死后的哀荣,在古代来说,非常重要。贾环这心思不大对头。但,贾环、贾琏两个贾府子弟,在扬州城内又算得什么?大盐商汪鹤亭带了一批徽商过来祭拜,看中的是他中秋扬名的才华。江都县的沈知县倒是挺会做人的。贾环点点头,道:“明日林姐姐随琏二哥回老家。裴姨娘、元伯会跟着你。我会在金陵等着你们。”裴姨娘就是语蓉。林如海的灵柩返回老家苏州。家里这边的小妾、奴仆都会散掉、离开。只有裴姨娘、元伯并林黛玉的乳母王嬷嬷等五人会留在黛玉身边。林黛玉微微颔首,“嗯。”贾环又叮嘱紫鹃、袭人、雪雁一路上好好的服侍黛玉,这才离开。他并不打算送黛玉去苏州。一个人内心里的忧伤是需要时间发泄出来的。他现在安抚林黛玉的情绪没有任何作用。这需要时间的流逝,才能稍稍减轻她的痛苦。……灯火点点。贾环刚回到自己的住处,林如海的首席幕僚何师爷便来访。贾环客气的招呼他落座。这位何师爷不是跟在沙大参身边的何讲郎,而是林如海自己网罗的幕僚,是林如海的左膀右臂。何师爷名叫何元龙,约四十多岁的年纪,容貌清廋,谈吐雅致,交给贾环三封信,“这是东翁临别时留给你的。东翁当年高中皇榜第三名,录取他的宰辅们都已经不在庙堂。这三封信都是写给东翁的好友。请子玉转交。唉…,盼子玉好好对待林姑娘。”贾环对官场的套路有了解,送信只是托词,送的是人脉。当然,能不能获得收信人的看重,这要看自己的本事。林如海这将其政治遗产留给他了。贾环心里叹口气。果然是洞察人心的高手啊!林如海这样做,他能不尽心吗?贾环郑重的抱拳道:“请何师爷放心。”何元龙摇摇头,意兴阑珊的叹口气,看了贾环一眼,道:“我冒昧的问子玉一句,宝钗是谁?”贾环坦然的道:“我未婚妻的名字。”虽说婚事还没定下来,但这么说,想必宝姐姐不会介意吧?何元龙仰天长叹一口气,“唉…”果不其然。察院之中,现在有流言,说贾环贪图林家姑娘的美貌,从金陵而来,要人财双收。贾环却是已经有意中人。那置林姑娘于何地?奈何东翁死前已经托孤给贾环,他多说无益。贾环还不知道给何元龙误会了,他倒是有心欣赏何元龙的忠诚,问道:“何师爷将来有什么打算?”何元龙疲惫的道:“东翁给推荐了几个去处。我想再看看。搞了几年的盐业,再去地方上,恐力有不逮。”贾环微笑着道:“何师爷有没有兴趣进入沙大参的幕府?我可以代为推荐。沙大参上书言盐法改革的事情,想必何师爷应该知道。”何元龙惊讶的道:“子玉的意思是沙大参会获得整饬盐法的权力?”贾环就笑,“这要看朝廷的意思。”以贾环的估计,沙大参拿下整饬盐法的权力的概率应该很大。何元龙犹豫了下,干脆的道:“那有劳子玉了。”他久在扬州这繁华的都市,实在不想去其他地方当幕僚。贾环是沙大参的弟子,这消息,他自然知道。贾环笑一笑。何元龙聊了两句,告辞离开,回头看了一眼小院厅中灯火下映射的少年的身影,再叹口气。莫非他误会贾环的为人了?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