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南现在还有几十万百姓流离失所,等着粮食救济。你只看到郑家哭,看不到淮南百姓哭吗?对郑家的惩处,要严,要重。淮南,还等着郑家充公的粮食、银钱救急。一家哭,何如一路哭?”此时,家族与个人是一体的。郑元鉴犯法,就是等同于郑家违法。何师爷心中恨透郑元鉴。从贾环和他的角度而言,这是复仇。但是站在沙巡抚的角度,这件事不是简单的定性为复仇。金陵的粮食还没有起运。反而爆出户部粮库亏空的大案。卫尚书无力维持局面,淮南的粮食只能等湖广运来救急。郑家抄没的钱粮,都将要投入赈灾中,以解燃眉之急。老吏讪讪的退下。何师爷气尤未消的“哼”了一声,这才将手里的两个账本递给沙胜。沙胜翻看着。一个是郑家与甄家来往的账本,私盐分利。一个是郑元鉴搜罗的关于陈家的一些黑材料。综合起来,结论是:金陵城内,倒卖户部粮库内粮食的,就是金陵的大粮商,陈家。“子玉,你看看吧!”贾环翻了翻,微微有些诧异。竟然还有陈家的一些证据。这是意料之外。等了一会,见贾环沉默的看完,沙胜看向贾环,征询道:“子玉你的意见呢?”贾环早就想好答案,道:“沙先生,我们无需为甄家背书。”有些事情,埋在心里比说出来好。但是沙先生已经官至巡抚,贾环觉得郑家贩卖私盐,事涉太子的事情,不能隐瞒他。这件事是甄礼亲口告诉贾环。但是,给朝廷的上书之中,无须提及。因为,郑家也不知道私盐的利润是给太子的。沙胜点点头,长长的呼出一口气,轻拍着木椅的扶手,道:“从今而后,子玉你会得一个冷面之名。我沙叔治也逃不了一个酷吏之名。执行第二套方案吧!”官场是名利场。然而,淮南数十万百姓还在水火之中。他是圣人门徒,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此时,应当做一些事情。毁谤加身又如何?贾环起身,和何元龙一起面对着沙胜行礼领命,“是!”……消息很快如同流水般的反馈至扬州城中各地。两淮盐运司署衙,杨运使在后堂中接待着前来拜访的周、朱两位总商。改革后的盐商总商制,其实在一定程度上削弱了两淮盐运司的权力。这两位是陕商的代表,势力不比晋商、徽商,平时比较听盐运司的招呼。此时过来求助。杨运使安抚道:“两位不比惊惶。沙抚台说是查到郑家贩运私盐。其罪当斩。然而,真实的情况并非如此。”作为一名老官僚,他是不相信口号这种东西的,只看结果、实利。周盐商拱拱手,小心翼翼的赔笑道:“愿听运使高见。”盐商,谁不贩运私盐获利?真要认真起来,所有人都可以送上刑场砍头。这正是他们害怕的原因。沙巡抚万一较真呢?沙巡抚的性格就是有一点较真。杨运使微微一笑,喝口茶,道:“十几日前,金陵发生了一桩血案。一名女子当街被火铳打死。这名女子的身份,两位并不陌生。前巡盐御史林如海的小妾。当场的还有,林大人的孤女,贾环。金陵城中谣言是郑元鉴为了报杀子之仇,雇佣南京守备府的精锐火铳手杀人。头七的时候,贾环派人将那两个营兵干掉。贾子玉是沙巡抚的得意门生,他那个巡抚的位置还是贾子玉帮着运筹来的。所以…”周盐商、朱盐商两人面面相觑。这料真是猛啊!扬州距离金陵有几日的路程。现在整个扬州城内的大事是淮南赈灾事宜。金陵那边的案子,他们有些耳闻,但是哪里知道这些内幕?一直绷着的朱盐商此时释然的笑了笑,道:“原来如此,我们就放心了。”又随口加了一句,“呵呵,郑员外这事犯的有点蹊跷啊。”很有些感慨的模样。盐商这个行业。只要累积起来的大盐商,谁没有一段不光彩的过去?杀个把人都只是小事而已。巧取豪夺,鲸吞小商的窝本,里面黑暗无比。但是,郑元鉴脑子坏掉了,竟然敢对一个举人老爷出手?而且还是有沙抚台这么硬的后台的举人出手?这是很奇怪的事情。想要找死,不是这么个找死法。杨运使看了朱盐商一眼,脸上的笑容隐去,冷哼一声,“朱员外,不该打听的事情不要打听。”这是翻脸比翻书还快。周盐商,朱盐商两人尴尬的一笑,连忙赔罪,说了几句场面话,结伴离去。两人出来后,周盐商还埋怨了朱盐商几句,“朱老弟,你多那一句嘴干什么?所以你的生意做不大。”后堂的小厅中,杨运使悠悠的喝着茶,嘴角掠过一丝哂笑。他虽然不在金陵,但是身为官场中人,技术性官僚,很快就能推知的七七八八。郑元鉴的脑子当然没有坏掉。落到这个下场,只是因为陈家抛弃了他。而陈家默许郑元鉴“教训”贾环的原因是什么?贾环在金陵简报上配合户部尚书卫弘的行动,为打压金陵的粮价出声。粮食,这门生意,在金陵是由陈家控制的。淮南大水,这对控制着粮食生意的陈家、以及身边的圈子来说,一顿饕餮大餐,当然不会允许他人破坏掉。说的简单点,就是贾环侵犯了陈家的利益,陈家顺水推舟,狠狠的教训贾环。杀鸡儆猴。再转手卖掉郑元鉴,推的一干二净。郑家,肯定是完了。然而,现在金陵的粮价不是飙升上去了吗?贾环痛苦之下,还有心情,还敢继续为卫尚书做事么?卫弘也要为爆出来的户部粮库亏空案负责。仕途暗淡。陈家打的一手好算盘啊。一石数鸟。……扬州城中风云变幻,沙巡抚抄大盐商的家,枪声、火光在城外不时的响起。汇聚在晋商会馆上的盐商们惴惴不安的等候着,会馆后面的一处院落正厅中,十几名盐商脸色阴晴不定的坐着。有人小声交谈几句,化解紧张。有人在来回的走动,释放不安。这时,一名下人快速的跑进来,“何师爷回话了,郑元鉴恶意杀人,沙抚台为学生出口气。”“啊…”会馆之中的气氛顿时松下来。一名盐商闷闷不乐的道:“郑员外也是,何苦呢?他又不是只有一个儿子。这下好了,祖辈辛苦的家业都没了。”一干盐商们在厅中长吁短叹。晋商衰落矣。……扬州府府衙中,江知府在内堂中喝着茶,茶喝了半杯后,在外面帮他应付前来拜访的盐商的幕僚卫师爷进来,笑道:“东翁,稳坐钓鱼台啊!”江知府讥笑道:“沙抚台发飙,那些盐商骇的如同小鸡般发抖。可惜,只是自作多情。”卫师爷笑一笑。他这位东翁是不大看得起沙胜的。但沙巡抚官大,有些话只能私下里讲一讲了。笑道:“沙抚台为弟子出头。巡抚一怒,那些盐商却是给吓的。”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