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和熙。寒风凌冽。阜成门外永昌公主府中,富丽堂皇的大厅中,永昌公主正训斥着严捕快,“没用的东西。”她昨日给天子叫到西苑中给训斥了一顿,为的是甄家的事。幸好前几日,顺天府已经将甄家的长子给放了。不然她在天子面前落不好。这事让她越想越气,今日出府,将出了馊主意的严捕快叫来臭骂。严捕快跪在地上,膝行两步,到永昌公主面前,抬头讪笑的道:“公主殿下息怒,是奴才想差了。公主殿下气着身子,到是我的罪过。”永昌公主柳眉扬着,正要说话,一名仆妇进来道:“殿下,镇国公宁浮求见。”“叫他滚!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也不照照镜子。”永昌公主一脚将面前的严捕快踢翻倒地,气咻咻的起身往后院走,对身边的仆妇道:“他爷爷现在是镇国公,不是亲王。”严捕快坐在地上,单手捂着脸,他英俊的脸上还有永昌公主抽的五道掌印。他倒是有心劝永昌公主见见顺亲王的孙子宁浮。但估计说了也没用。府外的侧门处,寒风之中,宁浮吃了闭门羹,还被永昌公主的仆妇嘲讽了一通,脸上青一块,白一块。这让他不得不正视一个现实:顺亲王府倒塌了。……十二日上午,贾环悠闲的出门去龙江先生府上赴宴。出门前,和宝姐姐约定晚上去梨香院吃饭。薛姨妈请他吃饭,想要为薛蟠谋个正经差事。据闻薛蟠最近在帮忙忙柳湘莲和尤三姐的婚事。龙江先生的府邸在内城东城。京城是东富西贵的格局。龙江先生家中世代显宦。不过,到他时,因雍治天子兵变夺位,不得不放浪形骸以图自保,将宁府迁到东城。龙江先生自前雍治十一年起复以来,历任翰林编修,翰林修撰,鸿胪寺少卿(从五品)。贾环到宁府不是一回两回。在一名长随的引领下,到宁府的后花园中。花园中,寒梅怒放。别有意趣。小亭之中,已经坐着几个宾客。都是贾环的熟人:龙江先生、韩秀才、刘皇商、礼部朱郎中。众人分席而坐,案几前各自摆着果盘、菜肴、美酒。朱郎中去年贾环殿试时,带着贾环进皇城,这时,开玩笑道:“这不是号称青莲再生的贾探花吗?今日白梅绽放,高朋满座,可有佳作乎?”龙江先生大笑,道:“东白,李青莲可写不出‘苟利国家生死以’之句。”韩谨端起酒杯抿一口,笑道:“还是有的。李太白有诗曰:中夜四五叹,常为大国忧。”贾环笑了笑,“朱郎中谬赞,近日懒散的,并无作品。”说着,在空出来的位置上坐下来。朱郎中敬了贾环一倍酒,道:“子玉有兴趣的话,我倒是想找人将你的诗词结集出版。”这句话,更是又掀起一个讨论的小高潮。话里话外,捧的贾环很舒服。又吃了几杯,见气氛极好,龙江先生几人都借故更衣,离开小亭中。韩谨坐在贾环的对面,隔着两三米,举杯敬酒,道:“贾兄,可否高抬贵手?我必有厚报。”他说的不是要贾环放松对大周日报的审查。而是,希望贾环解除夺嫡之争的压制。说起来,这事很不靠谱。贾环一个正五品的右参议,能管得了这事?但,夺嫡之争,当前冻结的局面,确实是由贾环一手造成的。解铃还须系铃人。第六百二十五章 决裂、齐家小亭四边的铜柱中烧着些火炭,亭中温暖适宜。正北面是一丛梅树,约有二三十株,并列排开,白梅绽放。贾环并没有拿起酒杯,轻叹口气,道:“子恒,你现在变得我都快不认识了!”韩谨说高抬贵手,其实相当于是向他认输、求情。这在当年雍治九年时,他能想象得到吗?那个在宛平县衙里骂门子的暴力秀才呢?那个跳水投河以死激励监生们的贡生呢?那个在东庄镇请他喝酒,刻板僵硬到到连救命的恩情,都不好意思说“谢谢”的读书人呢?跟着他一起救灾,竭尽全力的赤诚学子呢?物是而人非!一声“子恒”将韩谨拉回到五六年前,那时,他和贾环初识。记忆里全是水。护城河里冰冷的水,妙峰山下那接天连地,波涛汹涌的洪水。韩谨低头,苦涩的一笑,喝着酒,道:“子玉,人都是…会慢慢的变得成熟。”贾环瞥了韩谨一眼,没说话。他不是一个“好为人师”的人。他打嘴仗固然厉害,但没有必要,他从不和人辩论、争吵。每个人都要对自己的人生负责。从来就没有什么救世主!韩谨在贾环的目光下,脸色涨的通红,紧握着酒杯。但随即,目光慢慢的坚定起来。他只是想做一些事情,一展心中的抱负。这有什么错?纵观史书,庙堂衮衮诸公,有几个君子?完美如前明商相公,都有打压王鏊的记录。更别提杨廷和、徐阶等人。贾环的心思何其之敏锐?觉察到韩秀才的神情变化。心里惋惜又感慨。这些年,他是看着韩谨从当初的热血士子,滑落到某些路上去。有现实的残酷所逼迫。但难道没有个人的选择?贾环抿了一口酒,直白的道:“帝师,不是那么好当的!”韩谨无奈的一笑,道:“贾兄,我已经被朝廷禁止科举。你要我怎么做?”提起旧事,心中隐隐作痛。贾环没回答,点点头,道:“今天不谈了,好吧?”韩谨仿佛有些明白了,脸色抑郁,起身,向贾环拱手一礼,走出小亭离开宁府。看着韩谨的背影,贾环知道,他和韩秀才的矛盾已经激化。或许之前,大家还能坐下来,一起喝杯酒,但以后不会了。到底是私人恩怨或者观念、阵营的不同,谁说的清?前一段时间,夺嫡争斗,晋王拉拢王家,争夺大学士,差点将他陷进去。楚王以《大周日报》为阵地,攻讦他,高举“不增收商税”的大旗,积极参与朝争。不管晋王、楚王的目的是什么,却是将他卷进风暴之中。所以,他弹倒顺亲王,拿到审查大周日报的权利。他对两位皇子“挑衅”的回答是:别惹我!至于说,得罪未来的天子,那又如何?他两边都不得罪,回头夺嫡之争再起时,他还会被当做炮灰被卷进去。所以,他不可能答应韩谨的请求。再者,子曰:以德报怨,何以报德?雍治朝后,希望届时文官政治的秩序已经确立。……韩谨走后,酒宴没多久便散了。龙江先生留贾环在书房里喝茶闲聊。茶碗中,茶叶漫卷云舒。书房中清香飘散。这是上等的好茶:建安青凤髓。龙江先生43岁,一身精美的水蓝色儒衫,富贵公子装束。出使西域归来后,他由翰林升任鸿胪寺少卿。天子这其实还是将他闲置,并不重用。鸿胪寺是管朝会礼仪。清水衙门。并无实权。并且,清贵(地位)不及礼部。雍治天子这人,还是有点记仇的。当年龙江先生上书,得罪了还是皇子的他。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