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他所知,尹言心中对贾环颇有些不满。毕竟,前太子之所以败亡,究其原因,还是在于贾环、沙胜抄了郑盐商的家,把账本上缴朝廷,暴露了甄家贩运私盐之事。尹言微微一笑,“呵呵,子恒这是想要我去帮楚王啊!”说着,倒酒,看着韩谨的眼睛,直言道:“我今日请子恒来,一则是叙旧,二则是言明我的打算。”梨花木八仙小桌边,韩谨点点头,“嗯。”尹言一字字,缓缓的道:“我并不希望看到楚王和晋王很快就分出胜负。”胜负分的太快,杨皇子还没有成长起来。拖过七八年,十岁的天子,该是多好?晋王,楚王是天子的嫡子。杨皇子,一样是天子的嫡子。韩谨微怔,脸上慢慢的浮起苦笑,道:“尹太守…”他并不想和尹言站在对立面。尹言洒脱的笑道:“日后若是事败,还望子恒容我见证新帝祭天。”这话,说得极其的从容、自信。看似言败,实则是内心强大。韩谨默默的点头,再敬了尹言一杯。起身道:“我还有事,先告辞了。”……南湖和北湖隔不远。天色渐渐的黑下来。夜幕笼罩着京城。信丰街中,热闹非凡。韩谨坐在缓缓而行的马车中,微微沉思。尹言站到对立面,他其实并不怕。他其实说的很谦虚,楚王的优势已经非常大了。他在想的是另外一件事:若是他站在贾环的对立面之前,也如尹言这样,提前请贾环吃一顿酒,光明磊落的说明立场,两人的关系,还会如此吗?萧开之他们那些故人,还会对他有意见吗?还有人,会在背后骂他是小人吗?然而,这个世界上,最没有可能的便是,如果、假设…韩谨轻轻的叹口气。或许,时光重来,他的选择还是如此吧!事事非非,谁说的清?以成败,定结论吧!随后,他意识到,随着尹言的“入场”:自黄州来京城,夺嫡最关键的时候即将来临。就在未来的两三年间!……尹言的立场是不希望夺嫡立即分出胜负,拖延着,等待杨皇子长大些。而贾环和韩谨的立场是希望尽快分出胜负。确定太子之位。韩秀才是楚王的谋主,自然是支持楚王。他想当帝师,洗脱当年的罪名,光明正大的进入朝堂,一展自己的政治抱负。而贾环站的是晋王。他是希望借雍治天子的手,好好的“打磨”下晋王,让这位皇子的性格、意志变得懦弱点。在登基后,不要想着找他的麻烦。如果贾府在朝堂实力雄厚,一个性格软弱的天子,有动贾府的念头的概率还是比较低的。他毕竟和晋王之间,还有些回旋的余地。关于太子之位的局势,正在逐渐的明朗,冲突日益的尖锐。当然,贾环此时,并不知道尹言的想法。四月二十日,贾环连续的参加了数场婚礼之后,这天傍晚,在小时雍坊的张府,陪着山长吃晚饭。大师兄公孙亮、庞泽两人还在京中。一起参加。其余同学都返回书院,继续攻读。距离雍治十六年八月的乡试,没剩多少时间了。晚间时分,月明星稀。客厅中点着几支蜡烛,焚着艾香。纱窗外听得虫鸣蛙叫。张安博已经入职。他年事已高,口味清淡。饮了一杯贾环送来的绍兴黄酒,和学生们一起吃过饭,到书房里喝茶、闲聊。话题自然而然的围绕着京中的局势展开。四月份,西苑中,晋王和楚王又暗战了一回。晋王进献了一个戏班子,唱了一回“八贤王”的剧目。楚王,就是皇八子。楚王则是在一位老太妃生日时,送了一本自己戒斋三日后手抄的佛经。远没有晋王送的礼厚。晋王很有钱。当日,贾环说晋王有党,就曾经说蜀中茶叶贸易,全部都是晋王把持。晋王事后,在天子面前哭着陈情,天子并没有收回晋王的贸易垄断权。张安博端坐在椅中,叹口气道:“争来争去,终究非国家之福。自古以来,便是立嫡长子。天子宜早定国本。只是,晋王喜欢用内监、厂卫,非明君之相。”作为文臣,天然的支持立年长的嫡子皇四子晋王。但,同样的,作为文臣,天然的不喜欢太监、锦衣卫。或许,这也是何朔当日选择压制夺嫡之争的原因之一吧。反正,何大学士自知,他不会在朝堂中干到新皇登基。公孙亮奇怪的道:“那为何不支持楚王呢?反正,都是要给天子打磨的。楚王文质彬彬,性子估计还要软些。”贾环的计划,大师兄等人自是都知道。庞泽道:“公孙师兄,楚王身边都是东林党人。韩秀才忘恩负义之徒。谁知道将来怎么样?再者,当年东林党祸水东引,陷害山长,致令山长下狱,被贬金陵。子玉若是选楚王,和东林党合作,肯定要被天下人戳脊梁骨。”公孙亮尴尬的一笑。他在政治上,确实比较小白。张安博性情宽厚,不以为意的摆摆手,“文约不必在意,这非你所长。”他的弟子中,政治能力最佳的,便是贾环和庞泽。庞泽作为他的幕僚跟随他多年。只是在雍治十二年中,因成亲北返家乡见父母。而后,回到书院。不在他幕府中。张安博又提醒道:“子玉,剪除晋商、苏州商人,即可。不要太过。”“弟子知道。”贾环点头,苦笑道:“弟子即便是有意太过,也没办法。”士农工商。他剪除楚王党中的商人,楚王党有所顾忌,不会和他动手。商人地位低。但,若涉及到官场中,必然会引发斗争。其实,楚王党的实力,很强。现在明摆着楚王最有希望成为太子。人心所向啊!天知道朝堂中的官员怎么想的?所以,他到此为止。现在并非是终结楚王的时机。他还需要等。政治博弈,不是街头斗殴,双方约个时间地点,叫上手下的兄弟,就可以了结恩怨。而是,需要等待合适的时机、事件。这就像高明的剑客在等待机会。权力之剑,就像在水中,束缚、阻力很大、很多。并非是握住他的人,就可以随心所欲,想干掉谁就干掉谁。而是要借助大势行动,才能无往而不利。比如,高拱整徐阶。他硬是等到海瑞升官后,利用海瑞,把徐阶整的家破人亡。而张居正整高拱,则是利用王大臣之案,栽赃高拱。差点把高先生整的人头落地。贾环的话,说得张安博、公孙亮、庞泽几人纷纷一笑。心中很轻松。闲谈到夜里九点多,贾环起身告辞。大师兄和庞士元一直住在山长这里。胖胖的张承剑送贾环到门口。月华如水,落在四合院的屋顶、围墙、庭院中。张承剑叹口气,愧疚的道:“子玉,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和你说。林大家拒绝随我们一起来京。我劝不动她。跟着来京城的是她最得意的弟子,石玉华。”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