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知道董鄂静惠今日返京,曹颂哪里都没有去,连随着哥哥下去逛逛的兴趣都了了。没想到,等了小半天,就换来她一句话,原本想要损上两句,但是见她含着眼泪、微微蹙眉,他就什么火都发不出了。或许是离得近的缘故,曹颂能够闻到董鄂静惠身上淡淡的香味。不由得恍然大悟,一时之间,他实不知说什么好,望着董鄂静惠,不由怔住了。那两个奉了觉罗老太太之命来接董鄂静惠的嬷嬷,见曹家这位看起来略有些憨头憨恼的二爷,与自家小姐站的有些近,便“咳”了两声,道:“姑娘,该走了!”董鄂静惠又看了众人一眼,转身上了马车坐好,嬷嬷刚要放下帘子,就听曹颂道:“丑……爷明年要进京,到时候去瞧你!”董鄂静惠点了点头,越发握紧了那把蒙古刀,车帘隔开众人视线,董鄂静惠回京了!董鄂静惠平日虽然话不多,但是老实乖巧。不止初瑜、紫晶舍不得,连带着喜云几个都红了眼圈。曹颂只觉得胸口闷闷的,心里说不出的烦躁,使劲的伸伸胳膊,展展腰,昨晚睡得少的缘故,身上有些乏。阳春三月,天色晴好,曹颂实在不耐烦回屋子睡觉,就问初瑜道:“嫂子,哥哥到底何时回来?要不弟弟带几个人去迎迎他?”初瑜闻言笑道:“你哥哥说要三、五日呢,想去下边各县看看,现下不知在何处,哪里去迎?”曹颂看看蓝蓝的天,抓了抓头道:“既然如此,那嫂子就先回院子歇着,兄弟去武馆那边转悠转悠!”初瑜应声,带着人回内院去。紫晶手上没事,正闲着,便跟着初瑜往正房这边来说话,还没到门口,就见西院的玉蜻站在院子门口,神情颇为踌躇。初瑜笑着问道:“怎么在这里站着?是有事寻紫晶姐姐,还是来找我的?”玉蜻脸上有些羞涩,回道:“奴婢有件事,想禀郡主与紫晶姐姐知晓!”初瑜与紫晶对视一眼,请她进正房厅上落座。玉蜻犹豫了好一阵子,方低着头说道:“按理来说,二爷房里的事,本没有奴婢多嘴的余地,只是眼下张嬷嬷不在,若是奴婢不说,怕二爷也不好回两位来!”初瑜听了,略带为难的看了眼紫晶,虽然曹颂还小,但是也没有嫂子管小叔房里事的道理。紫晶笑着对玉蜻说:“看你这般吞吞吐吐的,可是大爷不懂事,委屈你了?”玉蜻怕两人误会,忙摇头道:“不是这样的……是二爷抬举了玉蛛姐姐……”说到后边,已经是低不可闻。初瑜还没什么,紫晶微微皱眉,随后笑着问道:“我瞧着她这些日子与静姑娘很是亲近,今日静姑娘回京,怎么不见她出来相送?”玉蜻笑着回道:“玉蛛姐姐想出来的,只是昨晚不小心见了风,身子有些发热,如今在屋里子躺着!”紫晶心里有数,对初瑜说道:“郡主,既然二爷抬举玉蛛做了身边人,那也不能再按过去的月钱,您看……”初瑜点点头,思量了一回,道:“既是这样,可按先前玉蜻的月例,头面衣裳也酌量添些。”说到这里,笑着看了玉蜻一眼:“玉蜻这边,月例不变,只是逢年节适量添减些!”玉蜻推辞不过,起身郑重谢了,然后回西院去了。因曹颂未成亲,玉蜻没有正式开脸,但是众人都是将她当成姨娘待的,加上她与初瑜同龄,话不多,性子又好,大家都很喜欢她。大家公子成亲前,有上两个、三个屋里人不算什么,但男子“喜新厌旧”也是常见的。初瑜与紫晶两个想到这点,对曹颂的滥情就有些埋怨。只是身份所限,两人都是不好开口说起,便唯有摇头叹息了一回。西院厢房,玉蛛小睡片刻,起来梳洗,见玉蜻进来,不禁追问道:“爷可回来了?”玉蜻见她满面春风,与昨天像换了个人似的,不禁一怔。玉蛛这方察觉出失态,忙低下头,用手指缠着衣角,说不出话来。玉蜻心里虽然泛酸,却也明白女子就是这个命,身子都给了,心哪里还留得住?笑着拉她到炕边坐下,笑着说:“方才回来,问过二门小厮,说爷去武馆了!”玉蛛点点头,脸已经红的不行,支支唔唔道:“玉蜻……我……”玉蜻见她尴尬,见旁边小几上摆放着一小碟山楂,拈起一颗,笑着说:“爷也怪糊涂的,幸好庄先生见识多些,听两个姨娘提起后晓得不妥,要不爷这可不是好心办坏事?现下可好,这各院各房的,都是这红彤彤的山楂,让人一看就觉得腮帮子酸!”玉蛛拿起一颗,咬了一口,有些不以为然:“谁晓得庄先生说得是真的、还是假的!这越有学问的人,讲究的越多。我小时候,亲戚家有喜的小媳妇,多吃这口呢,也没见谁家的有个闪失!就算没有山楂,这酸箩卜、酸豆角,没有她们不吃的!”听玉蛛提到过往,玉蜻也想到自己个儿身上,她是芜湖人,父母都是老实巴交的农民,康熙四十六年芜湖大旱,河港皆涸,庄稼颗粒无收。除了爹娘,她还有两个弟弟,一家五口断了口粮,家里实在没法子,就将十二岁的她给卖了人伢子。人伢子将这些十来岁的小姑娘,好好教两年规矩,高价卖往京城的大户人家做侍女。从郯城大兴镇回来后,曹颙他们并没有原路返回,而是往东经临沐镇北上,先到莒南镇,再到莒州。莒州南门到北门的南北道上,陆陆续续的散布了不少商铺,看着却不似大兴镇那般繁华。刚打南门进城没多久,曹颙就见不远处稀稀落落的围了半圈人,对着什么人指指点点。到了近前,他才瞧清楚,那是个八、九岁的小姑娘,穿着打满补丁的灰布褂子,跪在道路边上,头上插着一只草标。旁边蹲着个三十来岁的中年汉子,用手捂着脸。“卖儿卖女啊!”曹颙心里说不出的沉重,勒住马缰在那里观望。那小姑娘眼睛红红的,看来是哭过很久,但是此时神情呆呆的,眼神木木的,哪里还有半分孩童的灵气?围观的人,有的询问卖身价格,笑闹两声;有的端详那小姑娘,看看是否有利可图;有的不耻这大汉所为,高声斥责道:“瞧你这当爹的,四肢健全,怎就舍得卖闺女?”那汉子并不辩解,肩膀一动一动,抹着眼泪,哭得像个孩子。这时,就见街头跑来两人,前面的是个穿着大襟褂子的、抱孩子的妇人,也顾不上人多不人多的,直接侧身挤了进去,看着那小姑娘头上的草标,立时跪下,将她楼在怀里,嚎啕大哭。那个小姑娘依在那妇人怀里,也慢慢的哭出声来。襁褓中的婴儿,像感受到母姊的悲伤,“啊啊”的哭了起来。妇人后边,是个四十来岁的中年人,看见小姑娘头上的草标,当即怒道:“赵河,丫头可是你的亲骨肉,你这么做,怎么对得起弟妹?”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