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慧空方丈不是古板之人,对智然的请求也没有拒绝,只是告诫他京城繁华,不可迷失本心。智然自小在清凉寺,对于这些清规戒律最是熟稔,自然是眼观鼻、鼻观心的在慧空面前从头到尾背诵了一遍。慧空听了,也觉得满意,毕竟有个像这个聪慧的衣钵传人也不容易。便给曹寅去信儿,将智然托付给曹颙。曹颙看着智然头点的戒疤,心里万分支持他出来见世面的。这个小和尚,从小喜欢吃肉,心肠又软,十分有人情味儿,不晓得那慧空老和尚从哪能看出他有悟性来?“京里好玩儿的地方多了去了,等天气暖和了,咱们一同去转转。”说到这里,曹颙想起少时往事,不由的生出几分童心来,问道:“小和尚,还记得后山的麻雀么?如今眼看见腊月,正是麻雀肥美的时候,想不想改日再抓一次试试。”智然的眉毛挑了挑,道:“既是曹施主吩咐,那小僧自是恭敬不如从命,只是听说冬天的鹌鹑也好的,味道最是肥美,倒是也可一试。”瞧着小和尚一本正经的、满脸慈悲的说这个,曹颙只觉得又回到少年时,看着小和尚不由的笑出声来。小和尚被笑得莫名,看着曹颙,有些茫然未解。看着小和尚古井无波的眼眸,曹颙心里不禁生出错觉,就好像眼前只是个满脸慈悲的得道高僧。一时间,劝他还俗的话,曹颙无法说出口。酒菜置办了两席,初瑜侍候李氏在里屋用,曹家父子叔侄同智然在外头。曹硕性格稍显方正,见智然随同入席,还特意往席面上看了,见有几道素菜,他才松口气。见到曹颙将一盘红烧羊肉送到智然眼前的位置,曹硕还当堂兄是粗心疏忽。见到智然拿起筷子,落到那羊肉上,曹硕诧异不已,眼睛已经使劲看着那道菜了,莫非是用豆腐皮做的,看着像荤菜的素菜?只是看着看像肉菜了,还带着羊肉的香味儿。曹硕心里糊涂,也伸筷子,从那盘“红烧羊肉”夹出来一筷子,送到嘴里。他险些惊掉下巴,这明明是真羊肉?瞧着桌子上其他人都是见怪不怪的模样,曹硕心里不由直犯嘀咕,既是这肉是真羊肉,那难道这和尚是假的?要不然的话,出家人怎么如此?其实,早先时候,曹寅同曹頫瞧见智然不受清规,吃荤菜时,也是诧异的。只是,曹寅不是古板守旧之人。对于佛法典籍,这几年他多有涉及,佛法从西方传来,并没有清规戒律这些条条框框束缚,也没有出家人忌荤腥的旁证。在中国传扬开后,佛家才渐渐的行成了各种形形色色的“清规戒律”。因此,曹寅对于智然不忌荤腥的事儿,并不怎么当回事儿。不是有句俗话说的好,叫“佛祖心中坐,酒肉肠中过”么,何必拘泥那些所谓的戒律。旅途枯燥,曹寅同智然两个经常打禅论佛。就是自负有几分才学的曹寅,在同智然打起机锋时,也总是需退避三舍。智然论起经文来,寻常人真无法相比,却是有几分天赋。或许,这就是慧空方丈想要将衣钵传给智然的缘由。曹頫打心里崇拜大伯曹寅,平素为人行事,也处处以伯父来要求自己。智然的淡定,曹寅的洒脱,落在曹頫眼中,就是不拘小节的名士。因此,对于智然吃肉的事儿,他自然只有支持的。里屋,摆的是炕桌。李氏抱着天佑,在炕里坐了。初瑜站在地上,给婆婆同儿子布菜。李氏见媳妇一直站着,道:“就咱们娘几个,还是坐下一块儿吃吧。”说到这里,仔细打量了初瑜几眼。去年春天见时,初瑜的身子因生产的缘故,显得有些丰腴。如今,却是清减得不行,下巴尖尖的,显得人有几分孱弱,想起孙女的眼疾,李氏心里亦是难过的不行。做祖母的尚且如此,那做母亲的,心里更得多难受?初瑜见婆婆叫坐了,便侧身在炕边坐了,抬起头看前面吃得香甜的天佑。天佑正吃个鸡腿,察觉出初瑜看他,抬起头来,歪着小脑袋,试探似的问道:“母亲?”虽说方才已经喊了,但是现下听到,初瑜仍有些感动,使劲的点了点头。她的心中,有几分感激,有几分伤怀……感激老天爷,让天佑平平安安的长到现在。伤怀的是,不晓得女儿何事能像天佑这般欢实乱跳。天佑见眼前这“母亲”面上渐渐的流出难受来,低头看了看碗中的鸡腿。犹豫了好一会儿,天佑将自己盛了鸡腿的小碗推到初瑜面前,奶声奶气道:“母亲,鸡腿给你,你别哭鼻子了……”人间处处皆妄事,谁看假来谁看真。通州驿站的父子相聚、母子重逢,固然是温馨,但是对于有些人来说,儿子无异于仇敌。就算晓得他不会这般愚蠢,没有这么大的胆子又如何?在想要削减八阿哥的势力之时,这“毙鹰事件”正是送来个好借口,康熙自然是要借题发挥。这两年,康熙的身体明显不如以前,各种小毛病也渐多。在体力衰减的同时,他对皇子阿哥的防范日深。历朝历代,在皇家这“子夺父位”的例子还少了?温汤行宫里,八阿哥看着手中的信,晓得了敬献皇父的海东青出了变故之事。不知是因恐惧,还是因愤怒,他的身子不由得战栗,哆嗦着嘴唇,脸上没有半丝血色。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就算容不得他,也不能再等等么?为何在他生母去世两年的祭日,对他这个儿子发作,如此让地下之人怎生安心……第0470章 天伦(下)跸东庄地方,圣驾行在。外头雪花飞舞,就听到西北风呼啸而过,声音带着几分凄厉。御帐内,却温暖如春,使人直觉得热气扑面。十六阿哥穿着大毛衣裳,站在十五阿哥身后,只觉得后背汗津津的、潮乎乎的,闷热难挡。他低着头,心里胡思乱想着,看来宫里传出的皇父身子不舒坦是真的了,要不然怎么会如此畏寒?圣驾年年冬天都出京的,御帐里的炭盆也好,每日用碳都好,都有固定的成例。这穿着厚衣裳站一会儿,就使人受不住,这明显比每年热多了。身上虽说发热,但是听到康熙的冷哼声,十六阿哥的心不由的有些发冷。“胤禩,系辛者库贱妇所生,自幼心高阴险。听相面人张明德之言,遂大背臣道,觅人谋杀二阿哥,举国皆知。他杀害二阿哥,未必念及朕躬也。朕前患病,诸大臣保奏八阿哥。朕甚无奈,将不可册立之胤礽放出。数载之内,极其郁闷。”说道这里,康熙的音声越发阴冷。接着,他又说起前几日的“毙鹰”事件,道:“自此朕与胤禩父子之恩绝矣。朕恐后日必有行同狗彘之阿哥,仰赖其恩,为之兴兵构难逼朕逊位而立胤禩。”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