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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氏点了点头,道:“嗯,去吧,去吧,要是看着重的话,就使人往衙门里送信。”初瑜去了,李氏也失了寒暄的兴致,有一句没一句的同素芯说了会儿,便叫人送她回去了。榕院,上房。庄先生躺在炕上,牙关紧闭。刚进榕院时,他的脸色红得怕人,现在却是白得怕人。枯瘦的容颜,却是分外平和,没有痛苦之色,仿佛睡着了似的。怜秋手里拿着个湿帕子,眼圈红红的,擦拭着庄先生的额头与手腕。惜秋则是站在地上,手里牵着妞妞,看着炕上的庄先生,眼泪跟断了线的珠子似的,落个不停。妞妞向来调皮,这个时候也安静下来,乖巧许多,扬起头来,小声问道:“小姨,阿爹又病了?”惜秋含泪点了点头,妞妞的小脸皱着一团,看着床上的庄先生,撅着小嘴,嘟囔道:“庸医,给阿爹看不好病……”到底是孩子,不晓得压低声音,妞妞的声音就有些大。怜秋怕扰了庄先生休息,忙回过头来,瞪了妞妞一样。庄先生在床上,原是阖眼的,连听妞妞说了两次“阿爹”,眼皮动了动,慢慢的睁开眼睛。看到小妾与女儿都在眼前,面露关切的看着自己,庄先生的脸上多了几分笑意,哑声道:“我没事……不用担心……都是老毛病,喝两服药就好……”妞妞原是称呼庄先生“父亲”的,后来庄先生在茶馆饭舍中看到的听到的父女相处之道,不少是称呼“阿爹”的。他听了,觉得听着亲,便逗着妞妞改了口。妞妞见庄先生醒了,立时放开惜秋的手,奔上前去,扑到炕边,道:“阿爹,阿爹,快些好起来……”庄先生看着女儿,想要伸出手来,摸摸她的头,却是抬不起胳膊。这挣扎之间,他额头就添了一层毛汗。妞妞见父亲如此,也有几分心疼,很懂事的走上前,抓了庄先生的胳膊,道:“不怕,不怕,有了病,吃点汤剂就好了。阿爹要早些好起来,教妞妞骑马射箭。”庄先生只觉得身子越来越轻,意识越来越模糊。他的心里,涌出浓浓的悲伤。他使劲的握了握拳头,让自己精神更好些,才睁开眼睛对怜秋、惜秋两个道:“不用都留在这里,你们两个谁带妞妞下去,这天也不早了,也当早歇。”怜秋与惜秋两个停了,都摇头,庄先生没有法子,只好劝道:“到底是病着,别让妞妞过了病气儿,还是带她去后院歇着。”这回,怜秋却是看了眼妞妞,让妹妹带她到后院安置。惜秋红了眼圈,还没有开口,妞妞已经攥了庄先生的袖子,摇摇头,道:“不走!妞妞要跟阿爹在一起。”庄先生看着女儿的小脸,想要说话,却是张不开嘴。他只觉得头疼欲裂,晕眩得紧,眼皮却是再也睁不开,沉沉的合上。“先生……”怜秋唬得脸色青白,声音中带了哽咽。初瑜正好走到廊下,刚想让丫鬟通报,听到怜秋的声音,不由心里一惊,也顾不上许多,直接挑帘子,进了上房。怜秋站在一边,泪流不已,已是说不出话来。惜秋跪在炕边,拉着庄先生的手,喃喃道:“先生,先生,您醒醒……”见庄先生仍是一动不动,她也没有回头,直接高声道:“妞妞,快叫人,快叫人啊……”声音尽是慌乱。第0589章 侧目(上)整个曹家,都笼罩在一种沉重悲哀的气氛中。曹颙已是衣不解带的在榕院看护了三天三夜,熬得双眼尽赤。内务府衙门那边的采购计划,他全托给了十六阿哥,开始请假。有上门来寻人情或走关系的,曹颙也是一概未见。内务府那边属官,在心里将曹颙骂个半死。在曹颙这边能套关系,能动之以情、晓之以利,在十六阿哥面前,有几个胆子肥的敢任意妄为?不过是个西席罢了,何至于此。已经有不少人背后骂曹颙是沽名钓誉之辈,还有不少说他性子狡猾的,将内务府采购这个烫手山芋丢给十六阿哥。也有年轻的御史想要借题发挥弹劾曹颙,罪名不外乎因私废公啊什么的,连奏本都写好了,待听到十七阿哥带着太医到曹府问疾后,就又悄悄的收起来。尊师重教本为传统美德,世风日下,能记得此条的有几人?官场上所谓的“老师”与“门生”,更是功利性极强,是官场往来结党的一个名头。像曹家这样,对府里的西席,曹颙却能谨守弟子之礼,已经鲜少听闻。那些上了年岁的老大人,听闻此事,都是缄默不已。活到年岁多了,见得事情就多了。“人死如灯灭”,这句话,在官场上体现的尤为明显。有多少人,生前宾客盈门,死后门口罗雀,妻儿穷困潦倒,无力扶灵还乡。为了解决这个难题,朝廷还专程还有相关条款,规定了抚恤银子。所谓弟子,所谓同年,所谓同乡,就算是路上碰到遗属,多半也是掩面而过。曹颙不管是论爵位,还是论官品,都已是身居高位。原本对他的少年显位有些不屑一顾的老臣们,此刻也终是静下心来。同京里那些胡作非为、花天酒地的权贵子弟相比,曹颙出仕这些年,没有一鸣惊人,却也没有尸位素餐,也算是尽心尽职。畅春园,清溪书屋。康熙盘腿坐在炕上,神情有些肃穆。曹寅垂手站在地上,面上也带着几分沉重。“他比你还小些,早年在你们家,他不过是个无知小童。第一次见到朕的时候,巴巴的看着,好像朕有三头六臂一般,也不敢近前,也不愿走远,朕同他说话,他也磕磕巴巴的。他那个时候小,许是都不记得。朕却记得清楚,他将他的冰陀螺给了朕,叫朕‘皇上主子哥哥’,还使得他挨了他哥哥一顿教训。第二年,他们兄弟随你父亲去江宁了,这些年来便没有立于朝堂之上。说起来,他们兄弟,也是功勋之后。”康熙陷入回忆,叹了口气说道。曹寅的心里也是堵得慌,庄席同他兄长,幼时养在曹家,也算是曹寅的养兄弟。只是因后来兄弟两个十几岁就都隐匿了身份,入了通政司,所以不为外人所知。看着头发稀疏的曹寅,康熙又扫了扫自己的右胳膊,心里却是叹了口气。皇帝虽称“万岁”,但是哪个又能寿命绵长的?别说是万岁,就是百年也不易。君臣两个,都有些缄默,就见魏珠躬身进来回禀道:“皇上,十七阿哥来了,在书屋外侯见。”康熙闻言,忙道:“传。”“嗻”,魏珠应声下去。随后,十七阿哥进来,手上却能了个白封的折子。康熙与曹寅见状,心神不由一禀。果不其然,就听到十七阿哥禀道:“皇阿玛,儿臣同孙太医至曹府时,庄席已是灵光返照、回天无力。”说到这里,他将手中的折子举起:“这是他的遗折,除此之外,还在病榻之上,恭谢皇恩。”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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