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江氏想着,已经是铺开纸笔,提笔给一位族叔写信。写了几行,她却是止了笔,叹了口气,将信撕掉,扔进纸桶里。即便江五嫂是个老实人,谁能保证她的孩子,就能长成良善之辈?若是以后江家打开嗣子的旗号,来算计她,那她不是搬砖头砸自己的脚。其实,她的心里,对于那些江氏族人,真没什么敬意与感情。那些人联合起来,想要分她家产之事,她记忆犹新。若不是有程家做倚仗,估计她早已被那些人生吞活剥。还是等到开市,去“人市”看看,韩江氏心里拿了主意。曹府这边,大家兴致本不高,加上为避痘的缘故,府里不能动煎炒,连吃食上,也减色不少。这顿年夜饭,却是吃的众人意兴阑珊,早早就散了。曹颙与初瑜两个怕榕院那边冷清伤怀,早早的就预备了妞妞喜欢吃的点心送过去。因夜深了,曹颙去有些不便利,就由初瑜过去溜达一圈,陪着说了会儿话。曹颙则是送了兆佳氏回东府,在东府那边与曹颂说了几句家务。说积福也好,说买个好名声也好,这庄子的田租是不能太过的。每个地界,都有每个地界的章程,少收租子得罪邻里地主,多收则要被人撮脊梁骨了。曹颂不是傻子,自然晓得京城这边人家,最重视脸面。要是这落下个“吝啬”、“贪财”的名声,那往后就要成为别人的笑资。因此,听哥哥说起这个,曹颂忙不跌点头应是。除了租子,就是东府避痘之事儿。虽说曹颂兄弟几个种过痘,但是还有天护与其他女眷,是没有出过花的,要严防。尤其是天护,百天不到,是曹硕的遗腹子,不可有闪失。东府内宅,兆佳氏回到屋子,脱去外头的褂子,盘腿上炕,点了烟袋,看静惠,欲言又止的模样。因她没叫走,静惠便低眉顺眼的侍立,心里想得是初瑜之前私下里提点的话,婆婆这边开铺子的心不死,保不齐大过年就要向她要铺子了。她的心里有些忐忑,怕兆佳氏借着铺子之事,发作自己。今儿的年夜饭,兆佳氏吃得不痛快,静惠瞧出来了。紫兰与绿菊带着两个丫鬟服侍兆佳氏吃了烟,垂手站在一边。兆佳氏吃了两口烟,抬着眼皮,问静惠道:“你的铺子,还给之前的那人租着?租金多少,涨了没有?”静惠不解其问话用意,心里掂量掂量,小心回道:“租金还是按照往年的例,因合同订立的年限久,不好随意提价,不过比照鼓楼那边的租金,也算是中上了。”兆佳氏搁下烟袋,点了点头,扫了眼静惠的肚子,道:“你也在西府忙了半日了,回去歇着吧。”见她这般就撂下,静惠有些意外,面上却是不显,俯了俯身子,应声下去。刚走到门口,就听到兆佳氏道:“庄子出息少,我使人瞧了两处铺面,已经是交了订金,过了初六就要交足其他银钱。这家里账面的银钱有数,若是你便宜,暂时挪千八百两银子,让我使使。”若是她说的多了,静惠这边还能用不便宜来推,偏生说的是千八百两,不多不少的,静惠想拒绝也无从提起。因为年前,她陪嫁庄子来报账时,送来的土产吃食不说,这银子也有近千两。虽说静惠心里不赞成婆婆开点心铺子,但是也不好再三为了此事逆婆婆的意。兆佳氏可是巴巴的望着,要是她说出“不”字。还不晓得下一步会如何。因此她便应道:“刚好媳妇年前有笔紧进账,有七百六十两银子。要是太太使,明儿媳妇儿送过来。”兆佳氏闻言,微微皱眉,道:“才七百六十两啊?嗯,也使得,劳烦你了。”神态却是难掩失望。静惠心里叹了口气,转身出去。直待她背影远了,兆佳氏吃了一口烟,对着边上的丫鬟问道:“小爷那边如何了?今儿哭闹了没有?吃了几次奶?”紫兰与绿菊彼此看了一眼,紫兰近前一步道:“回太太话,晌午到晚上,小爷那边醒了四次,喝了三次奶。”“能吃能睡就好,这花儿可不是闹着玩的,要是传到家里来,可不是叫人担心死?西跨院那边,除了你把着,谁也不许进。”兆佳氏说道。紫兰躬身应了,兆佳氏满意的点点头,道:“晓得你忠心仔细,放心。过了这两个月消停了,我便抬举抬举你。”这样的话,兆佳氏说过不止一遭,紫兰满脸飞红,低着头却是不敢说话。绿菊在旁看了,却是不由庆幸。早在天护落地不久,兆佳氏就问了紫兰与绿菊,谁乐意为她分忧,照看天护。绿菊向来心思伶俐,想得多些,自是晓得兆佳氏不会平白无故说这个话。府里曹硕这支没有主母,就算有生母添香在,也不过是个开脸的通房,没有资格看护教养天护。更不要说,兆佳氏压根不待见她,若不是曹颂说情,怕兆佳氏早就寻个由头将她打发出府了。按理来说,静惠这个大伯母,作为府里未来的女主人,有照看侄儿之责。她却是忙,里里外外的家务都需要她去料理。兆佳氏也晓得这个,就另找身边的妥当人,照看天护。这个抬举,却是有给曹颂为侧室,充作天护养母之意。在曹硕没出事前,兆佳氏便想着将身边两个得用丫鬟,给长子一个,次子一个,因曹硕出事,事情才耽搁下来。如今,却是因照看天护的缘故,旧话重提。绿菊却是不愿的,便再三退让。她烟点的好,又是做着兆佳氏的内账房,兆佳氏一时离不开她,因此便顺了她的意,让紫兰去照看天护。早在静惠入门前,紫兰便晓得自己往后是要给曹颂做妾的。如今这番安排,她面上有些羞涩,心里却是乐意的。不提东府上下人等的小九九,曹颙同曹颂说了会儿话,又到外厅来,劝勉曹项兄弟两个几句,才转回西府。他没有马上回内宅,而是往智然的院子去了。虽说佛门讲究六根清净,但是毕竟是大年夜,一个人过总是有些凄凉。早已打发人往这边送了席面,却是不晓得小和尚用的如何?曹颙一边想着,一边进了院子,却是听到上房传来推杯换盏的声音。“佛祖心中坐,酒肉穿肠过……和尚才是真洒脱之人……干了……”这大着舌头说话的,不是李卫是哪个?“罪过,罪过,又玠兄还请慎言,仔细得罪了佛祖。”这比和尚还虔诚的,自然是曹颙的幕僚蒋坚。虽听不到智然的动静,但是曹颙却能想象得到,他不言不语旁观的模样。这几个人,都不是俗人。凑到一起,这府里也添了不少灵气似的。若是庄先生还在……曹颙想到此处,仍是觉得心里难受得不行。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