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忠这边,听了这番话,不禁老泪纵横,道:“都是老奴当做的,哪里敢当大爷的谢?老奴无能之处甚多,这些年大爷却是连一句重话都没说过。老奴父亲生前就说过,有大爷这样的小主子,是老奴的福气。”见曹忠这般失态,曹颙倒是不好说什么。总觉得这番赤诚下,自己说什么都透着假,因此他便开口问了几句病情。曹忠恭敬的应了,曹忠家的,也搬了椅子,铺上崭新的缎面垫子,请曹颙与初瑜落座。见曹忠直着身子,规规矩矩的坐着,曹忠家的与赵志永、小榭也都不自在,曹颙说了两句,便起身了。他一边请老管家好生休养,一边吩咐赵志永好生照看,要是有不舒坦的地方,就报到府里,延请太医。曹忠腰身动不得,就让孙女代自己给曹颙与初瑜磕头。待同初瑜一道从内堂出来,曹颙就见吴胜气喘吁吁的跑过来。吴胜给初瑜躬身见过后,对曹颙禀道:“大爷,九阿哥来了,在客厅等着。”不仅曹颙意外,连带着初瑜闻言,也觉得稀奇。“夜猫子进宅,无事不来”。曹颙想到八阿哥之事,心里已经大致有数,一时来不及跟初瑜多说,道:“你慢行,仔细脚下,我先过去瞅瞅。”初瑜点头,转身吩咐喜彩将手中的琉璃灯交给吴胜,而后对曹颙道:“今儿阴天,没月亮,爷急着赶路,用这个灯好些……”曹府,客厅。九阿哥阴沉着脸,坐在椅子上,心中强忍怒意。什么叫世态炎凉,这就是世态炎凉。若不是陶民在太医院没请到太医,实是没法子,求到九阿哥府里,九阿哥还不晓得此事。这些日子,京里风声不对,九阿哥是晓得的。为了鹿肉之事,他还专程跑了一趟海淀,但是却是劝无可劝。八阿哥因生母位分低,打小就好强、心气高,熬了三十多年,却是落得这个下场,心中难免郁结。换做其他人,沉迷美色也好,纵酒忘情也好,都能发散发散。八阿哥却是打小自制惯了的,酒色财气,都不留意。就算没得了封赏,停了贝勒与府中属官银钱,但还是皇子府,贝勒的爵还在。谁这么大的胆子,敢怠慢至此?九阿哥心头火起,因着之前的宿怨,便疑心曹颙从中作梗,这才气势汹汹的登门问罪。没想到曹颙这般托大,让他等了一盏茶的功夫,还没有露面。龙游浅水遭虾戏,虎落平阳被犬欺。九阿哥已经忍不住,“腾”的一声从座位上起身,瞪着门口侍立的曹方,眼睛要冒出火来。曹方被瞪着头皮发麻,心里盼着曹颙早些到。曹府这边,有资格陪客进厅说话的,原本有三人,西席庄先生、大管家曹忠、二管家曹元。庄先生病故,曹元跟着曹寅随扈去了,不在京中;大管家曹忠又伤了,回家休养。换做寻常客人,像曹方这样的管事陪着也行。像九阿哥这样身份的,曹方只能门外侍立。本是恪守尊卑,但是九阿哥不知情,见让自己干坐着,只当是曹颙狂妄,自然越发火大。幸好他没有发作,曹颙就疾步赶过来了。“曹颙,你好大的胆子,八福晋使人来请太医,你都敢拦。八贝勒若有了闪失,你掂量掂量你自己个儿的分量,可担当得起?”九阿哥见曹颙到了,冷笑两声,沉声道。九阿哥心烦气躁,曹颙这边却气定神闲得紧,方才在路上他已经将预备好的说辞想好。德妃与雅尔江阿彼此推脱责任,曹颙也不愿白白的背这个黑锅。因此,躬身将下晌之事,从董殿邦寻自己开始,大致讲了一遍。九阿哥听着这些话,脸上气得红了又白、白了又红。他转过身来,看着带着的陶民道:“曹颙说得可当真?”陶民在太医院那边等消息,并不晓得曹颙寻简亲王之事,但是奉了八福晋的命令,往宫里递折子向德妃请示却是真。九阿哥问完,也晓得自己失言。曹颙要是编谎话,也不会扯上董殿邦与雅尔江阿两个,这样一来,一打听就晓得他说的是真是伪。他盯了曹颙半晌,才冷冷的道:“八贝勒病中,要是因耽搁诊治,加重病情,那谁能担当得起?爷倒是不晓得,太医院的太医这般金贵起来。曹总管,你是内务府总管,是怎么管束手下的?还劳烦你这总管跟爷走一遭,爷倒是要看看,一个皇子、一个总管,还不能请个太医出来了……”第0704章 问诊曹府,梧桐苑,上房,东暖阁。听着雨打窗棂的声音,初瑜心中添了几分惦念。远远的传来梆子声,已经是三更天。天慧已经熟睡,胳膊露在被子外,手里还抓着一个小布老虎。初瑜上前,轻轻的从女儿手中拿下布老虎,仔细给她掖好被子。而后,她又低声嘱咐了奶子两句,才回到西屋坐下。想着九阿哥同丈夫关系不谐,初瑜心里越发挂念。换做其他人家,九阿哥与曹颙,一个是叔岳父,一个是侄女婿,也不算外人。但是天家无骨肉,初瑜对外头的事儿也晓得些,晓得丈夫因内务府的差事得罪过九阿哥,算是积怨颇深。就听到外头传来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初瑜站起身来,就见喜彩挑了帘子进来。“雨衣送到没有,额驸还在太医院?”初瑜等不及喜彩禀告,开口问道。喜彩回道:“曹管事到二门回话,道是已经送到了,额驸现下同九阿哥、董总管一道在西直门。额驸传下话来,说今儿不回来了,让格格先歇。他要随九阿哥出城,要明儿中午才能回来……”西直门,城楼里。虽说外头秋雨萧瑟,屋子里也带着几分寒意,但是城门吏仍是满脑门子是汗。他低下头,伸出袖子擦了擦,心里盼着往九门提督衙门送信的人早些回来。屋子里,除了这个穿着七品补服的城门吏,还有一位皇子,两位内务府总管,同两位太医院太医。九阿哥身穿常服,高居上坐。折腾了半宿,他有些渴了,但是瞧着桌子上带有污痕的茶杯,实在没有喝茶的兴致。曹颙穿着官服顶戴,与董殿邦一道,下首相陪。九阿哥在太医院闹腾了一番,抓了两个太医顶卯后,还不肯放曹颙回去。按照他的话来讲,要等太医给八阿哥诊治完,还得曹颙写折子往御前禀告。瞧着九阿哥气势汹汹,曹颙也怕他再折腾点其他的,便悄悄使人到董家请了董殿邦出来。反正两人都是内务府总管,请他过来陪着,也算是职责之内。董殿邦原还不晓得什么缘故,只听说曹颙有急事相请。到了西直门城楼,见了九阿哥,他心里后悔不已。下晌德妃与简亲王都彼此推脱,不担这个干系;如今九阿哥一闹,却要内务府挑大头。曹颙是和硕额驸,身上又背了几件功劳,就算有所闪失,也不过一顿训斥;他兢兢业业了数十载,才委署内务府总管,要是有个万一,想要转正就难了。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