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都立本是乐天地性子,听曹颙这么一提,挑了挑眉道:“岂止是美妾,我还没同大人说吧,杨氏这阵子发了一笔小财。”原来杨瑞雪听说雅尔江阿在宗室内筹集金子之事后,便察觉其中商机,使管事回到京城,将这些年积下的白银数万两,全部兑了成金子。同时,她还劝了伊都立拿出了五万两白银,也换成了金子。待到入冬以来,城里办喜事的人家增多,各个府邸需要用金子的地方也多了起来。不说杨瑞雪手中赚了一大笔,就是伊都立那五万两白银,换成五千两金子,转手又换成银子,就剩下一万两的利。伊都立身上的爵位、世职、差事俸禄,加起来也不过千把两银子。杨瑞雪用了不到三个月的功夫,就帮伊都立赚了十年俸禄,自是越发讨得伊都立欢心。加上她性子温柔,手上又大方,舍得花钱,在府中也笼络了一些人手。这事办得漂亮,若是伊都立出面,抬头不见低头见的,都是亲戚,不好谈钱。杨瑞雪却是开银楼的,攒些金子兑些金子,都说得过去。看来郑虎不用为这个妹子操心,端得是如鱼得水。伊都立炫耀一番,自己有些不好意思,岔开话道:“还是宫里的公公们机灵,怎么就晓得这两日有大雪了,这两日每天都多了好几车炭。”这宫里的一切用度,水、炭、木材等都有定例,什么时候送什何物。“这两日炭车多了?”曹颙思量了一回,问道。伊都立点了点头,道:“是啊,如今是三九,天寒地冻的,想来宫里用炭就费了些。”不是曹颙疑心,而是他心中影影绰绰的猜到些什么。又觉得自己想多了,换做是官员贪财,还情有可原;要是上头那位,心里多少当有些忌讳。伊都立又扯了几句闲篇,喝了半盏茶,望了望曹颙案牍上还有没处理完的公文,就起身道:“大人先忙,下官先不耽搁大人了。眼见天黑,别耽搁大人落衙……”正是月初,曹颙也有几件要紧公文,是今儿就需要批复的。因此,曹颙便没有留伊都立,起身将他送出门去。曹颙尚未转身,就小满在院子门口探头探脑的。曹颙见状,不由皱眉,冲他招招手,道:“大雪天的,在外头站着做什么?”小满见东西屋都关着门,笔贴式、书吏都在屋子里避雪,才快走两步到廊下,低声对曹颙道:“爷,御茶房的荣公公有事求见,在外头角落里候着……”这个荣公公是魏珠的同乡,是御茶房的执事太监之一。平素伶俐得紧,因魏珠的关系,同曹颙也算是熟人。曹颙是内务府总管,内侍过来禀事什么的,也是常有的,何须这般鬼祟?曹颙心中疑惑,看了看左右厢房,低声吩咐小满道:“就说我这里有客,他找我何事,让他交代给你转达。”小满应了一声,出去找荣公公。曹颙回到屋子,隐隐的有些不安。少一时,就见小满满脸疑惑的进来。“可说了,何事?”曹颙问道。小满从袖子里露出两个荷包来,送到曹颙面前,道:“大爷,小的瞧着他有些不对头,眼泪抹慌的。他说求爷看在魏总管的面子上,帮他个小忙,那就是将他攒下这点银子,送到他河间老家。其他的,什么也没说。只说实是求不到人了,求到爷身上。这辈子无以为报,下辈子再报答爷的恩情。”这全是决绝之词,曹颙虽不晓得到底是唱得哪一出戏,也能察觉出其中不对头。他从小满手中接过荷包,打开来,将其中的金银倒出,将荷包扔到炭盆里。虽说这荷包没什么花色,但是宫里用的布匹针线还是同外头不一样。碎银有七、八十两,金子有十来两,还好没有带什么印鉴。小满见曹颙这般行事,也带了几分担心,讪讪道:“大爷……”曹颙指了指那些金银,对小满道:“包起来收好,这件事不要对人提及……”突然之间,似乎多了许多了不得的秘密,曹颙抚了抚额头。难道艰难至此,皇帝开始做贼了么?盗掘前朝皇陵,这是天大的丑闻……第0734章 繁花御茶房的荣公公,两日后没了。根据宫里传出的消息,是得了“急症”。曹颙并不意外,这宫里头死人,最多的就是“急症”,用席子卷了,直接送到南苑焚了。这个荣公公,不过二十来岁,早先做过魏珠的跟屁虫,所以魏珠发迹后,他也沾了光,年纪轻轻的就得了体面。虽是个阉人,却是乐观爱说笑的性子。圆乎乎的小脸,每次见人都是一张笑面。因曹颙没架子,荣公公对曹颙也乐意亲近。曹颙看着书桌上那包银子,冷笑两声。自己端的是冷血,来这世上多年,多了趋吉避凶的本能。看来,他猜测得差不离,这宫里果然诡异。曹颙将银子收到抽屉里,站起身来,对门外小厮问道:“何总管到了么?韩掌柜呢?”那小厮俯首回道:“回大爷的话,到了,同二总管在偏厅吃茶。韩掌柜由奶奶房里的嬷嬷引着,直接去后院给太太、奶奶请安去了。”今儿是腊月初八,京中旧俗,今儿开始就要预备过年。庄子管事、铺子管事,也要开始往东家报账。庄子的收成如何,曹颙之前去昌平时就晓得的。今日惦记何茂财过来,只是想问问前事。因胡成经官,引出的那几户佃户,曹颙已经吩咐下去,要将他们分散开,安置在其他庄子。换个环境,少些闲言碎语,对于他们来说,也是福气。卖房子、卖牲口填补租子后搬家的那户人家,曹颙也使人悄悄的找,也是打算安置在其他庄子里。不是假惺惺,而是不愿无辜的人,为了曹家受累。曹颙只想太太平平的过日子,可没兴趣戴个“为富不仁”的帽子,上辈子他也是平民。这辈子,曹家在满洲权贵眼中,也不过是个奴才家。他不是守财奴,不靠这几个地租过日子,犯不着将人往死里逼。世道虽说艰难,他还是希望自己眼前肃静些,但求心安。见曹颙进来,何茂财与曹方两个都起身进礼。见曹颙与何茂财要说话,曹方行了礼后,就避了下去。既是曹颙亲口吩咐,何茂财自是不是怠慢,不过半月的功夫,已经处理得妥当。曹颙听着都还周全,点了点头,算是放下一桩心事。其他补偿,也会做的。见何茂财战战兢兢的模样,晓得他还因胡成的事放不开,曹颙也有些不忍心。同昌平那一百多顷地比起来,老太君留给他这个人,更让曹颙满意。何谓忠仆,何茂财担当起这个“忠”字。换做其他人,在何茂财这个位置上,已经捞得手软;何茂财用了大辈子时间,就在经营曹家的地。曹颙在田产上的收益,多是倚仗何茂财。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