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没有内阁学士的风光,但是六科给事中才是天子真正的辅臣。没有丞相之名,却行丞相之事。私下里,六科给事中又被称为“副相”。被提拔到这个位置的官员,多是皇帝器重信任的臣子,端得是前途不可限量。虽说还是受了皇帝的算计,不得不去户部做牛做马,但是这个给事中的职位,也算是合曹颙的心意。说起来也是好笑,他出仕不足十年,由武官转文官,由京官转外官,又由外臣转内臣,如今又转到言官任上。说他是幸进吧,八年的功夫才从五品到四品。要是在皇帝身边当差,八年的功夫,一个一等侍卫也能到手了。若说他不是幸进,好像一直在被提拨,升职。不管是满意,还是不满,这递折子谢恩的事儿,却是不能省的。畅春园,清溪书屋。曹颙在圣驾回京后第一次见到康熙,除夕那日宫里虽有赐筵,但是曹颙正获罪被贬,却没有资格去了。即便他还挂着侍卫的衔,侍卫处也没有通知他赴宴。曹颙乐得与家人团聚,但是康熙显然并不这么看。他望着地上跪着的曹颙,沉声道:“朕贬了你的官,你可生怨尤?”“臣不敢,是臣当差不力,让皇上失望了。”曹颙见了康熙这番腻歪,心里已经忍不住想要问候问候康熙的长辈,但是面上仍是老实恭顺的回道。“朕是想护你周全。”康熙的下一句话,却是带了几分真情实意:“少年显位,未尝是福气。”这些,曹颙心里有数。但是他向来是“憨厚”人,就没必要那么伶俐了。要不然,一顶“揣测圣心”的帽子下来,他也吃不了丢着走。他是既带着几分感激、又夹着几分“糊涂”的看了康熙一眼。康熙被他看得心中一暖,面上越发慈爱,张开嘴刚想好好说给他听,又放不下帝王的架子,“咳”了一声,道:“有什么不清楚的,回去好好问问你父亲,往后用心在户部当差,朕自不会亏了你……”说是这般说,可是那追命似的催银子,也让人受不了啊……第0737章 坐衙正月十七,曹颙新官上任第一天。初瑜早早起了,捧了白雁补服、青金石顶戴,服侍着曹颙穿戴上。曹颙对着镜子瞅了两眼,嗯,也算是年轻有为。虽说是得罪人的差事,但是有保举权、弹劾权、直奏权。加上上头直接是皇帝,没有二层领导,除了应付一个喜怒无常的暮年帝王,不用再看他人脸色,也算是自在。婆子带着天佑与恒生过来,给曹颙请早安。年过完了,小哥俩胖了一圈,肉乎乎的。从今儿起,他们两个也休完年假,得跟着先生读书。用完早饭,曹颙就出了梧桐苑,先到兰苑给父母请了安,随后就骑马出门,前往户部衙门。吏部衙门的手续昨日就已经打发人办妥当,现下直接去户部上任就是。虽说圣旨昨儿才下,但是户科官署的详情,早已摆在曹颙书案上。户科有掌印给事中满、汉各一人,满缺正四品,汉缺正七品。给事中满、汉各一人,正七品。笔帖式十五人。满员的话,这个坐落在户部衙门里的“衙中衙”,也不过十九人。目前并不满员,掌印给事中只有曹颙一人,另有给事中陈沂震与常岱,还有笔帖式十三人。曹颙原以为像这样的“言官”,都是科班出身,待晓得几位同僚的履历,却是觉得意外。因为陈沂震与常岱同他一样,都不是科举出身。陈沂震是捐官,常岱则是恩荫。之前的满缺掌印给事中,外放地方升任按察使去了。再说说户部,诸位堂官也算是曹颙认识的老人。执掌部务的皇子阿哥是四阿哥,掌部大学士是原内务府总管马齐,满尚书穆和伦、汉尚书赵申乔。侍郎什么的,更换得频繁,曹颙倒是不太熟。赵申乔不过是同殿为臣,穆和伦说起来,却是曹颙的老上级。康熙四十八年,曹颙初入户部为员外郎时,正赶上穆和伦调过来任尚书。官场上,除了“同乡”、“同年”、“同窗”这些交情外,同僚与上下级也需要维系。就说今年正月,曹颙还是往穆和伦府上拜年,还是执了下官之礼。穆和伦也不好受,避开还全礼。所谓户科官署,实际上就是户部衙门里面西北角仓库后的小小的四合院。正房五间,东西厢各三间,倒座门房三间。真是小巧玲珑,看着灰墙灰瓦的,甚是不起眼。曹颙进院子时,院子里刚好有两个笔帖式。虽不认识曹颙,却是认出他的补服顶戴,忙躬身见礼。曹颙点点头,算是回礼,带着蒋坚、赵同、小满进了院子。出仕多年,曹颙也晓得公房的大致结构,到了上房直接进了东屋。东屋两间,里屋是曹颙的办公之处。靠着东墙,一溜的书柜。书柜里都是些发黄的老书,散发着霉味。南窗户下,是书案与椅子,因年头久远,看着陈旧不堪。北窗户下是一面矮炕。实没有官署的威严,看着就像是哪个老夫子的书房。只有书案正对的墙上,挂着的四字横幅,笔锋犀利,透出几分森严。那横幅从右到左,写了四个大字,“谠言直声”。看着也是有些陈旧,却是康熙御笔,这其中也流露中皇帝对“科道言官”的期许。毕竟,皇帝高坐龙椅之上,居于九重宫阙之中,能看到听到、看到的有限。“科道言官”,盯着京里京外,要是不能公正言论,那皇帝也要成聋子、瞎子。外屋有几张桌椅,是跟着的师爷与当值笔帖式的位儿。户部既是满汉官都有的衙门,那不用说,西面两间是汉掌印给事中的办公的。左右厢房,则是另外两位给事中与笔帖式的地方。笔帖式满员的话为十五人,每位给事中大人身边三人轮值,其他三人分拣公文与杂务。因汉掌印给事中不在,所以少员的那两个缺暂时没补。小满手中提溜着两个大包袱,一个里面是曹颙常用的几本书,还有笔匣、砚台、笔架、笔洗等物。打开来,在书案上一一摆好。另外一个,里面是几个蓝布坐垫,小满也一一在屋子里摆好。原本老旧破烂的屋子就添了些人气儿,曹颙看了看四周,也算是满意。这片刻功夫,东西厢房的属官们已经都得了信,晓得新任的掌印大人到了。圣旨昨儿才下,吏部公文需要走好些个繁杂的手续,所以这边还不晓自己的新上司姓甚名谁。尽管如此,眼下礼仪要紧,也顾不得许多。由陈沂震与常岱领着,十三位笔帖式齐聚上房中堂。而后,是陈沂震与常岱两个,到东屋请曹颙出来受礼。陈沂震三十来岁,是山西人,面色黝黑,口音很重,额头上满是抬头纹,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身上的官服皱皱巴巴,袖口、衣领处还有缝补过的痕迹。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