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寅看出妻子用意,碍于媳妇在跟前,也不好说什么。初瑜则是应了一声,带着丫鬟出去了。曹寅见天佑、恒生他们两个坐不住了,摆摆手,使人将他们送回葵院。屋子里就剩下老两口,曹寅道:“夫人哎,慈母多败儿,就算是孙子,也不能太过宠溺,要不然长大了就是废物点心一个。若是寻常人家的孩子还好,没有出息,也不过使得父母妻儿受累;咱们这样的人家,上上下下多少口子。”李氏讪讪道:“恒生瞧着功课吃力,怪可怜的。刚才老爷还没说他什么,眼泪珠子就要掉下来,叫人看着不落忍。左右不是长孙,也不用逼着这丁点儿大的孩子遭这个罪。”曹寅闻言,不由皱眉,道:“夫人莫要忘了,恒生的命格不俗,谁知道这个孙儿大了会是什么命数。要是因咱们溺爱之故,使得孩子成了庸才,那岂不是罪过。”“老爷说的是,是我错了。”李氏只是一时心软,听丈夫的话,也晓得是正理,无从反驳。“不仅恒生,长生也是,夫人要谨记,宠溺不是疼孩子,是毁孩子。”曹寅想起幼子,忍不住加了一句。李氏口中应了,却是带着几分不服气。老爷怎么就忘了,他自己个宠大孙子、小儿子的时候?不过是致仕这几个月,他才收敛了过去的宠溺之态,开始在孙子们的教导上费心。说话间,初瑜在二门迎了曹颙,夫妻两个一道,来了兰院。曹寅心里,甚是关切着康熙的回复,所以才迫不及待的使人请儿子过来。听说全部交代由内务府与九阿哥主理,他不禁松了口气。同时,心里有些愕然。为何自己会生出堤防之心,担心皇上会算计曹家?想到这里,曹寅只觉得额头直冒冷汗。就在几个时辰前,他还教导儿子要守着“忠君”之道,原来他心里,也开始将私心摆在前头么……一夜无话,次日,曹颙就得了个消息。都察院左副都御史管顺天府府尹事余正健因“居官虽清,全不能办事”,罢了都察院左副都御史管顺天府府尹事,原由祭酒擢用,今仍以祭酒衔在修书处行走。年前,曹寅“治家不严”,就是由余正健出面弹劾的,才引咎辞官。没想到才数月功夫,这个“忠君爱国”的帝党分子,就丢了差事。在外人眼中,余正健就是曹家的敌人,有不少人在曹颙面前卖好,将其说得非常不堪。曹颙没有那个心情,去嫉恨这个康熙的忠犬。曹寅辞职之事,他们父子心知肚明,那是康熙不愿曹家势大,才使御史出面。想到这个倒霉的顺天府尹,曹颙不晓得为何想起当年的武则天,还有一首诗:种瓜黄台下,瓜熟籽离离。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由尚可,四摘报蔓归……皇帝,也有护犊子的时候……第0743章 鳜鱼次日,曹颙从户部出来,看了看手中九阿哥的名帖,硬着头皮到了九阿哥府。这纳捐之事,是块大肥肉,谁不想着咬一口。尤其是京官没有什么刮的皮地机会,除了向进京陛见的外官索贿外,就指望纳捐的时机赚一笔。户部、吏部,还有内务府,有点分量的人物就想使个劲儿。九阿哥与内务府若是想要垄断这买卖,首先就要同户部、吏部打好招呼,禁止其他门道。这些都不用曹颙操心,只要抬出九阿哥这尊大佛,京城里敢明着不买账的也没有几个。伊都立也得了传召,过来见九阿哥。三人齐聚堂上,算是为这次纳捐的事碰头。看着九阿哥晦暗不明的眼神,曹颙只觉得头皮发麻。伊都立这边,思量了一晚,还是信服曹颙所说,去了私心。是啊,以九阿哥的贪婪,要是同他抢食儿吃,那不是找死么?九阿哥望向曹颙,道:“曹颙,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你可以不掺和这个,也不当拦着爷使唤人不是?”伊都立还在迷糊,曹颙已听出他是指韩江氏。前几日,曹颙已同韩江氏做过一番恳谈。虽说他的本意,是不愿韩江氏掺和这些,希望她能太太平平过日子。但是,他晓得韩江氏好强,还是咨询她的意见。不知是否是进京这几年见识多了,晓得自己的分量,韩江氏的回答是否定的,丝毫没有掺和之意。或许是出于感念曹家恩义,或许是看通透了,不愿被九阿哥利用。曹颙既晓得她的意思,在九阿哥这边,只能勉力维护。九阿哥不可置否,只是神色复杂的望了曹颙一眼,态度冷淡至极。曹颙是为公事来的,巴不得同九阿哥远远的,不会在意他的态度。倒是伊都立,有些看不过眼,从九阿哥府出来后,还同曹颙抱怨了几句。曹颙只是一笑了之,没有放在心上。虽不知道九阿哥为何转变,但是主动抛出橄榄枝来,也使得曹颙心里松快不少。这些皇子阿哥,既不能肉体消灭,也不能明着相争,若是与之为敌,也令人头痛。没过几日,孟光祖案在京城传扬开来。开始时还有人揣测,是不是康熙要拿三阿哥开刀。已是有不少人准备落井下石,收集三阿哥其他事情的证据。向来在士林中名声颇佳的三阿哥,这次却是名声大损。二月十九,是三阿哥的寿日。不晓得是因三阿哥随扈的缘故,还是孟光祖案连累的缘故,往三阿哥府送寿礼的官员减了几成。曹家这边,由初瑜撰写的礼单,还是比照往年的例,没有什么变化。虽说圣驾还在巡幸畿甸,但是因万寿节将近,不少督抚大员由外的来京陛见。京官向来清贫,京里各项人情应酬有多,单靠那点俸禄哪里能够?如今见了这般外的督抚大员,京官就跟苍蝇见了烂猪肉,恨不得蜂拥而至。不管是高官显宦,还是低级官吏,但凡有点本事的,都变着法的索贿。即便外官苦不堪言,又有什么法子。京里有人好做官,要是不交下几个妥当人,他们千里迢迢的外放,远离权利中枢,心里也不踏实。曹颙本就不差这几个钱儿,曹寅如今又致仕,父子两个倒是没有学着别的京官,想着各种明目来请客。两广总督杨琳是恩萌出身,早年在漕标中军任职;觉罗满保虽是红带子,却是正牌子科举出身,曾到江南主持乡试。这两人同曹寅都有些交情,算是故交。因此,这次进京,他们也带了不少“土仪”送到曹府。因这个缘故,曹颙还随着父亲到两人京宅道谢。虽说曹寅辞官,曹颙也从内务府总管贬为六科给事中,但是觉罗满保是在内阁待过的,晓得六科给事中的重要,对待曹家父子没有丝毫怠慢。他是二十多岁中进士,今年才四十出头,待人极其温煦,使人如沐春风。看来,曹寅对这位的红带子督抚也颇为相投。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