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颙对范家早有耳闻,也曾听父亲念叨过几个范家几代人对朝廷的“忠义”。当时,曹颙心中是不以为然的。毕竟,范文程是汉人。身为汉人,辅助皇太极打天下,最后夺了汉人的江山,这搁在几百年后,就要被骂做“大汉奸”。曹颙只是因李含玉待嫁,想到女儿天慧身上。“高门嫁女”、“高门嫁女”,还不晓得女儿往后会落到谁家。想一想,都觉得受不了。李氏张罗了半个月,这给侄孙女的新衣也裁完了,首饰也做好了,也到了三月初。春光明媚,天气晴好,李氏想起早先儿子、媳妇提及的去昌平山庄小住之事,不禁有些动心。这边重新收拾,尚未成行,李鼐就再次到了曹家。这次,并不是给李氏请安,而是专程寻曹颙而来。不过半月功夫,李鼐憔悴了不少。曹颙见状,有些不解,据他所知,捐官一事还算圆满,如今李鼐已经是候补知府。虽不是实缺,但是四品的顶戴是实打实的,嫁女进程家也算能过得去了。“表弟……都说家丑不可外扬,但是眼下愚兄有一件事委实为难,还得请姑母同表弟帮忙周旋。”李鼐涨红了脸,犹豫了一会儿,对曹颙说道。曹颙见他如此,也不敢直接应承,道:“表哥且说说,还有什么得劳烦我们太太的?都不是外人,若是能帮忙的,自是无话。”不能帮忙的,他绝不会敛那个瓷器活儿。“哎!哎!”李鼐叹息两声,摇了摇头道:“真是不知当从何说起,说起来都是笑话一般。”接下来,他就说了缘故。曹颙听得目瞪口呆,真觉得跟传奇一般。原来,李鼐进京次日,就带着儿子去了他小舅子孙珏家。待到孙珏将几个儿女唤出来给李鼐见礼时,李鼐就发现不对之处。孙珏庶出的双生儿子,容貌同李诚颇为相似。李诚是孙珏的亲外甥儿,表兄表弟之间容貌像些也是寻常。可是,李诚的模样并不肖像其母孙氏,而是像极了亲叔叔——已故的李鼎。孙家这对双生子,飞眉细眼,也是李家人的模样。孙珏许是日日相见,并不觉得儿子有什么不对。李鼐却是想起一件旧事,当年李鼎刚失踪时,他是到过京城的,隐隐的还记得听管家提过弟弟赠婢女给孙珏之事。那时,他心中还颇为不赞同。毕竟,从曹家那边论起,曹李两家比曹孙两家亲近得多。为了交好孙珏,使得曹氏心里不痛快,并不是什么上策。他装作不经意问了问这对双生子的生辰,却是同侄女香玉又差不多,怎的不使他暗暗心惊。待离开孙家,回到李宅,问过了大管家,确认送给孙珏的两婢确实是弟弟曾收用过的,李鼐已经差不多能认定那对双生子就是弟弟的骨血。他同李鼎兄弟情深,弟弟年轻暴毙,凶手至今无从查之,心中一直深以为憾。如今,既是晓得弟弟有血脉流落在外,如何能无动于衷?他立时写了家书,命心腹随从快马出京回苏州。在焦急不安中,等了半个月,终于收到父亲的回信,只有数行,让他请李氏同曹家做中人,滴血认亲。曹颙已经听得皱眉不已,这真是了不得的大事儿。真没想到,孙家那对双生子竟然不是孙珏的骨肉,而是李鼎的遗腹子。曹颙的心中颇为古怪,毕竟李鼎是他叫人除去的。这些年过去的,又出现同李鼎相关的事儿,实是不知当说什么好。只是,这“中人”二字,曹颙可没兴趣应承。如此一来,将曹家同李家、孙家又拴在一起。而且,凭借这件事的晦暗面,就算曹家出面,也多是两面不落好,说不定还要承担两家的埋怨。李煦是个老狐狸,不愿同孙家撕破脸,才想着要拉曹家下水。曹颙也不是傻子,怎么会任由其摆布?他沉吟了两句,道:“大表哥,这样怕是不妥当。二姐夫的性子,您也是晓得的,最是爱面子。这混淆子孙大事,本是不足为外人道。若是闹出来,只怕二姐夫那边,就要恼了。他毕竟是大表哥的亲舅子,还不若大表哥悄悄的说了,两家再商议怎么将这事儿了结了。毕竟这次表哥进京,主要是为送侄女出嫁,要是这会儿功夫,传出什么难听的,侄女出门后在婆家也艰难。”对于父亲的指示,李鼐心中本就不赞同。毕竟,这是李孙两家私事儿,就算最后瞒不过曹家,也不好眼下就大喇喇的对着亲戚讲。听了曹颙的话,李鼐直觉得忒和心意,跟着点了点头,道:“表弟说的正是,愚兄也是这般顾忌。还是暂时不要惊动姑母,待我寻个机会同孙珏提提此事再看。”虽没有深交,但是这些年亲戚做下来,曹颙对孙珏多少也有些了解。孙珏是地道的孔孟子弟,够自大,够虚伪,够大男子主义。曹颍嫁给他十几年,儿女都十来岁了,想要归省一次,还要请示了再请示,将丈夫奉得跟天似的。而越是人前,孙珏越是爱摆一家之长的谱。就算陪着妻儿回曹家一次,也容不得妻儿痛快了,对儿子人前必要呵斥一番才能说话。要是晓得自己个儿给别人养了几年儿子,孙珏不得气疯了。瞧着李鼐的模样,也不像是能巧言令色的。要是事情处理不好,最后说不得还得母亲出来操心,这点曹颙不能容忍。“大表哥,二姐夫这几年做京官,开销大,手头有些紧。”曹颙想了想,还是决定帮李鼐一把,说道。“怨不得,客厅里的摆件有几个赝品……”李鼐开始还没明白过意思,跟着说着。说到一半,他才明白过味儿来,感激的看了曹颙一眼,道:“谢谢表弟,我晓得了!”打发了李鼐,曹颙终于能成行,次日就带着一家上下往昌平去了。虽然才守孝半年,但是所谓朝廷大事,好像都离曹颙想去甚远。十四阿哥的风光,曹颙无心关注,那只是同当年的大阿哥、二阿哥、八阿哥一般,不过是个悲剧罢了。这个悲剧的始作俑者不是别人,就是康熙。康熙推波助澜,将儿子们的野心放大,给予他们夺储的希望,再亲自将这希望打破。这样的游戏,他没有玩腻,曹颙已经看腻了。人生如朝露,自己过去太劳心了,谁能担保自己就能活到七、八十岁?曹颙决定为自己活,多陪陪母亲,亲自过问儿女的教育,陪着妻子看看桃花李树,这也是春的惬意。如同这满山春光似的,康熙五十八年的春天分外祥和。虽说正月初一那日传说有日食,但是因那日阴天下雪,所以京城并不得见,倒是没有引起什么恐慌。后宫的几位嫔妃在去年年底,经由礼部正式册封。至此,十六阿哥同十七阿哥也算放下心事。银行开业数月,原本成效并不显着,但是到了腊月,却是生意大好。京城居不易,这人情开销是大头,到年底手头挪不开,去银行借贷之人数以百计。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