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不喜欢孙珏,曹颙也不会在孩子面前说他的坏话。毕竟孩子夹在父母之间,心中无伤那是假话。孙礼望着远处渐渐消失的船影,终是红了眼圈,低声道:“谁想送他,不过是母亲逼着我来的。”明明是个半大孩子,却因家变的缘故,日益沉默寡言,委实叫人心疼。曹颙也见他嘴硬,也不揭破,只是淡淡的说道:“不管父母有何过失,生养之恩不可忘。你也大了,晓得好歹。就该晓得你父亲是你父亲,你是你。你父亲打你是不慈,这是他的错;你却不能不孝,要不然就是你之失。”在这个讲究孔孟之道的社会,“百善孝为先,万恶淫为首”这句俗话,就是对俗世男女的基本要求。孙礼是立志要走科举仕途的,毕竟要尊奉礼教,半点不得行差,人生才能顺畅。说这些道理,就太远了,其中曹颙的私心,是不想孩子因父母的缘故有什么心里阴影。对于这个外甥,在这次事件之前,他印象平平,并不觉得亲近。这两个月的接触,他看出来,这个外甥品性纯良,是个孝顺懂事的好孩子,也就多心疼了几分,不愿其因家变转了性情。梅花香从苦寒来,宝剑锋从磨砺出。自古以来,成大事者,不乏经历坎坷之人;然愤世嫉俗性子的,有几个好下场的?孙礼扬起头来,红着眼圈问道:“大舅,四舅、五舅都怨恨父亲,大舅不恨么?”有一句话,他却没有问出来。既然大家都那么厌恶他的父亲,他身上也流淌着他父亲的血,如何能不自惭形愧。曹颙见他心有忧虑的模样,道:“你晓得你四舅、五舅怨恨你父亲,也当晓得原因。若是你父亲是陌生人,谁会想着怨不怨、恨不恨的。不过是因他委屈了你母亲同你们兄妹,大家才怪罪了他,归根结底还是心疼你们母子的缘故。你母亲这些年过的辛苦,往后好生孝顺你母亲……你父亲那边,你不用惦记,有你祖父、祖母在。天下间,这做父母的心,都是一样的……”甥舅两个难得有说体己话的时候,从通州到京城,倒是说了一路。孙礼眼神渐渐清明,曹颙放下心来。看着远处的城门边枯黄的柳树,曹颙默默算了下日子,圣驾就要回京了。看来,得想法子同顾纳见一面,等九阿哥回来,就更不便宜了……第0843章 烧周年平郡王府,内堂。曹佳氏拉着曹颍的手,仔细打量了,见她除了略带清减,精神还算爽利,才放下心来。她拉曹颍在炕边坐了,又招呼旁边的曹颐:“三妹妹也坐,难得咱们姊妹聚聚,也说说体己话。”曹颐跟着坐了,曹颍虽惦记着规矩,但是见屋子里留着侍候的都是曹佳氏的身边人,就没有闹那些虚的破坏气氛。再过几日,就是曹寅的周年,曹佳氏使人接了姊妹过来,就是为父亲烧周之事。曹颍是侄女,已经脱孝。曹佳氏同曹颍为亲女、养女,要烧周后才能脱。说起这个,姊妹几个少不得感伤几句,就是曹颍,也暂时顾不得孙家的龌龊事儿,心中只有大伯在世时的慈爱。曹佳氏同曹颐姊妹,则更加感伤,默默垂泪。还是曹佳氏先擦了泪,对两人道:“瞧瞧,都怨我,请大姐姐同三妹妹来,原是要说说烧周上坟的事儿,这正事没说,倒是掉上金珠了。”曹颐也擦了泪,道:“二姐姐可有什么安排?妹妹想着要不寻座大寺,为父亲做几场法事。若是二姐姐有其他安排,妹妹跟着也是一样的。”曹佳氏点头道:“除了正日子给父亲上坟,我也想着给父亲在崇福寺做几场法事,点上几盏长明灯,正打算使人往崇福寺送香油钱。若是大姐姐同三妹妹愿意,就一起在崇福寺做了吧。”崇福寺是京城年代最久远的古刹,是有名的大寺之一,里面有不少得到高僧,鲜少接外头的法事。也只有曹佳氏,有宗室福晋的身份,才能顺心如愿。曹颐、曹颍这边自然无话,曹颐道:“倒是借了二姐姐的光,也能让我们尽尽孝心。”曹颍也跟着说道:“是啊,听说崇福寺祈福极灵验,若是能为大伯祈得一二,就好了。”曹佳氏的意思,是让姊妹跟着挂名,做法事的银钱由王府这边出。曹颐同曹颍却是不肯,最后议定王府这边掏三百两;曹颐减等,二百四十两;曹颍再减等,一百八十两。因想着曹颍不富裕,她的那份曹佳氏姊妹原要替她出的,她却是不干,也想着的尽尽自己的孝心。曹佳氏同曹颐不好再拦,只好依她。说完正事儿,曹佳氏想起日子渐冷,对曹颍道:“眼看立冬了,我使人收拾出些皮子,赶明送到大姐姐宅子,大姐姐同外甥儿们添衣服穿吧。”曹颍听了,连声道:“心意领了,又不少穿的,还是二妹妹留着自用,要不孝敬伯娘也是好的。”曹佳氏见她如此见外,摇头道:“大姐姐也真是,我已听三妹妹说了,大姐姐稍微入眼的皮毛衣裳都让孙珏当了。三妹妹能给大姐姐赎首饰,我也是做妹妹的,就不能为大姐姐尽尽心?再说,我这府里是不缺皮子的。年年围猎,都有我们府里的分例,今年我们爷不在,内务府也没有短了我们,反而领了皇上恩典,与了我们双份。都是好皮子,送外人还舍不得,刚好自家人用。太太同二太太那边,我都使人留了,大姐姐只管放心用就是。”曹颍闻言,眼圈泛红,低头垂泪道:“都是我没用,叫妹妹们看笑话了。”曹佳氏喟叹一声,道:“骨肉至亲,说这些作甚,且看以后。”姊妹三人,用了下晌饭才散。从王府出来,曹颐拉着曹颍坐了一辆马车,说起枝仙姊妹之事。如今孙珏已经走了,这两个孙家婢妾也没必要在躲着,总不好一直在城外庄子住。毕竟是两个娇滴滴的美人,搁在外头久了,闹出点别的来,也有碍名声。曹颍心里倒是有些踌躇,倒不是她心眼小,丈夫不在了,就容不下枝仙姊妹,而是想起那对双生子。她原是顾及庶子,爱惜名声,才没有听丈夫的安排。将枝仙姊妹卖掉。听到丈夫对婆婆、四叔斩钉截铁说得着双生庶子已经“病故”,曹颍就算隐隐晓得些内情,也不知当如何对这姊妹分说。曹颍将心比心,自是能体谅枝仙的失子之痛。若是枝仙姊妹两个不知好歹,为此怨恨孙家,曹颍将她们留在身边,不是给儿女招灾么?见曹颍踌躇,曹颐道:“若是姐姐有所顾忌,就使人牙子远远的卖了,要是心软,舍些银钱,打发了就是。她们是出妾,年岁本就不大,也不必就守在孙家过一辈子。”“哎!说到底,都是苦命人。三妹妹还是使人送回来吧,我问问她们姊妹的意思再说。”曹颍道。这本是曹颍家事,曹颐也不好说什么,点头应了。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