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颍闻言,笑道:“不多,那五十两银子,是我酬谢你们两口子的。大年下的,撇下几个孩子,天寒地冻的赶路,委实不容易。如今你男人在大爷跟前体面,你管家娘子当得好好的,本不该接这样的苦差,遭这个罪。”赵安家的听了,忙起身道:“瞧大姑奶奶说的,折杀奴婢了。能服侍大姑奶奶,是我们的福分……银子奴婢可不敢收,要是大爷、大奶奶晓得了,说不得要怪我们轻狂……”曹颍见她谨慎,摇头道:“快坐吧,咱们也是打小认识的,规矩多了,瞅着都累。早先我同二妹妹都以为你会在大爷身边侍候一辈子,没想到你却是个有主意的。给你就收着,几十两银子,我还掏得起……”话说到这个地步,再不收就不恭敬了,赵安家的只能谢过收了……眼看着媳妇预备回京,安氏有些急了,拿着帕子在丈夫面前抹眼泪,抱怨道:“家有贤妻,夫不生横祸。若不是曹家迫得紧,老大也不会丢官罢职,有家归不得。平素装贤惠,还不是捻酸拿醋的。儿子已经回不来,还要让她将孙儿带走?老爷,礼儿可是咱们孙家嫡长孙,这离乡背井的,算什么?”孙文成也舍不得孙子,这一个多月,暗中观察长孙,发现他实在是个品行具佳的好孩子;就是庶出的孙初,小小年纪,也乖巧守礼。这兄弟两个,不仅比他们父亲少年时强出许多,就是同孙文成几个幼子比起来,也是高出一截。他对孙子们的慈爱,倒是全然发自内心。也看出,这个媳妇没挑错,看着绵了些,但是到底大家出身,却会教孩子。不为了别的,就是为了孙子们的前程,孙文成也只能忍了这骨肉离别之苦。“胡说八道!仔细叫孩子们听见。提那个丢人现眼的孽障做甚?早死早清净,我倒宁愿没这个儿子!”孙文成提及长子,恼羞成怒,呵道:“还不带人去库房,穿的、用的,要给孙子、孙女们带齐备些。亲家那边,也不好失了礼数。”安氏被骂得急赤白脸,嘟囔道:“又要送礼?年前节礼才送了两个多月……”“嗯?”孙文成见她还啰嗦,瞪了一眼,止住妻子的唠叨……曹颙等人,顺着运河,到扬州已经,已经是三月初。古人说得好,烟花三月下扬州,可见扬州仲春,胜景无限。扬州繁华,水运陆运中枢,是江南货运集散的之一,王家有子弟在这边驻扎。这次因为运了三船绢帛,王鲁生不想再置办其他货物。可是因为船队还要走海运,为求稳妥,必须要进船坞修整,所以众人就在扬州上岸,在王家别院住了下来。曹頫已经习惯了船上生活,还想央求着兄长想要跟着去广州见世面。曹颙却始终不松口,一是因为不好让曹颍在孙家久等,二是京城东西两府就剩下曹项,还要在衙门当差,顾不得家里,总叫人惦记。毕竟,这到广州还要耽搁些日子,年前能回京就算不错。曹頫也不是任性之人,央求未果,就老实的下了船,带着几个长随去杭州接姐姐。王家是山东数一数二的豪族,王鲁生又是出了名的好人缘。听说他在扬州,就有不少至交好友过来拜会,请客吃酒什么的。曹颙不耐烦见人,就没有随王鲁生应酬,没事就带着人到街市溜达溜达,看看这边的布店什么的。这一日,王鲁生吃酒回来,带了两位客人回来,却不是拜会他的,而是来见曹颙的。来人,是扬州城里的头面人物,程家家主程梦昆同他的堂弟、回乡守孝的前翰林程梦星。旁人曹颙不耐烦见,这两位却是要见的。到底是富甲天下的程家家主,程梦昆脸上丝毫看不出内务府失标的怨愤,如同没有这回事儿一般。那次失标后,他求见了十六阿哥,将流拍的染料买下。如今,那些染料还在内务府仓库里放着,并没有往回运的意思。曹颙早年承过他的人情,对他向来客气,两人规规矩矩的寒暄片刻。程梦星却是随性之人,皱眉道:“孚若到了扬州,竟不晓得知会故人,委实叫人伤心。莫不是嫌我粗鄙,当不得孚若好友?”曹颙忙道:“伍乔兄误会了,数载未见,小弟也甚是想念兄长,如何不惦记相见?只是还要着急往广州去,寻思回来时再拜会伍乔兄,这次就没有叨扰。”程梦星看了一眼王鲁生,道:“反正我问过王七爷了,你们的船还要修整几日,这不是正得闲?我是厚着脸皮直接上门邀客,明儿要请孚若去我那园子转转。要是孚若不赏脸,我今儿可就不走了……”他早已孝满,隐居不出,但是才名比早些年更显。就是曹颙在京中,听人提及江南士林时,也不时有程梦星的消息。如今,一个名誉江南的大才子,做泼皮小子状,看得大家不禁莞尔……第0860章 策园程梦星所住之处,名为策园。他少年丧父,青年丧妻,留下一对儿女。康熙五十五年丧母,才出孝一年多。虽说族中长辈都催着,但是他不是少年,膝下又有儿女,也没人迫他继娶。如此一来,策园没有正经的女主人,中馈交由他一寡居的姑母打理。既是要上门做客,这见面礼少不得预备的。打听完程家详情后,曹颙就吩咐曹方预备了几份见面礼。次日,程家管事来接,曹颙就同王鲁生一道往策园去。程梦星晓得曹颙的性子,没有叫外客,只请堂兄程梦昆作陪。待听说客至,程梦星同程梦昆联袂出迎,将两人迎了进去。这园子依水而建,进门伊始,就见眼前湖石堆积,藤蔓纵横,隐隐的露出白色墙垣。看着甚是雅致。待进了园子,布局自有洞天。郁郁葱葱中,有羊肠小道星罗期间,放眼望去,春光灿烂,远远的传来悠扬的古琴声。王鲁生跟在曹颙身边,直觉得眼睛不够使,低声叹道:“这也太精巧了。”曹颙看了几眼,心中也赞程梦星的别具匠心,对于这水色江南倒是生出几分留恋。不过,他见惯了北方园子朗阔的格局,还是觉得南边的园子小了些。因三月初,水边清冷,程梦星就将客人引致园子西北角的“近客堂”。“近客”是芍药别称,旁边就是一片芍药花圃。如今,仲春时节,正是芍药初放,娇艳的花枝,让人看了,平添几分愉悦。到了堂上,宾主落座,上了香茗。程梦星就唤来小厮,吩咐道:“去书斋接少爷,再到姑太太处接姑娘来,就说有贵客至,让他们过来见礼。”小厮应声下去,曹颙想起那年程梦星进士及第回乡路过沂州时。曾有意同庄先生结亲之事,有些缄默。若是先生还在……又是什么情景……程梦星也想起此事,对曹颙道:“孚若,庄先生女公子今年十岁来吧?离京那年,她才六岁,就已经冰雪聪明,想来如今更盛?”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