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伯行连声道“不敢”,最后还是在四阿哥的注视中,小心的落座。“两位尚书还没到?使人去催催?”四阿哥等着不耐烦,吩咐下去。话音未落,就听见“蹬蹬”的脚步声,两位尚书结伴而来。张伯行见状,从凳子上起身。四阿哥待两位尚书见过礼,又使人给他们也按了座位,张伯行才跟着又坐下。“本王得了皇上旨意,明日要去礼部磨勘今科会试原卷,估摸要几日功夫,衙门里差事,就暂时劳烦诸位大人。”四阿哥说道。听了这话,几位坐着的堂官都起身,口称:“不敢!”屋子里的气氛有些古怪,张伯行的神情略显呆滞,其他几个人也都神情各异,只有田从典眼观鼻、鼻观心的,不知想什么。所谓磨堪原卷,就是将今科榜上的士子一个一个的查。曹颙心里沉甸甸的,不怕别的,是怕堂弟无故受了牵连。不管这科是否真有人“舞弊”,但是到了这一步,两个皇子亲王、两个大学士出面,总要激出点水花来。这个时候命人彻查,固然能暂时安抚举子,给举子一个交代,但也是一种推波助澜。中试的举子先不说,落第的举人怕是见了朝廷这般安排,越发的认定有“舞弊”事端,要闹了。四阿哥交代完户部的差事,次日连同三阿哥、还有其他几位圣旨钦点的官员,总共八人,去礼部阅卷。曹颙一边安抚住堂弟,让他近日老实在家中,不要出去应酬;一边使人盯着前门外几个举子云集的会馆。钱陈群那边,曹颙也专程使小满去说了。钱陈群是浙江人,在士子中有广有才名,认识的亲朋故旧比较多,曹颙怕他牵连进去。他的预感没错,三月初十,礼部放榜第七日,群情激奋的举子终于按捺不住,聚集起五十余人,堵在会试副主考礼部侍郎兼左副都御史李绂门前。也是这李绂倒霉,四位主考官中,只有他在前门外赁房而居。剩下其他几人,都是康熙器重的老臣,恩典赏了内城的宅第。内城有步军都统衙门的人,还有督察院的人,往来巡逻,士子们也不敢去堵着尚书府闹腾。毕竟那三位,吏部尚书张鹏翮,手里攥着众人往后的前程,谁敢去得罪。剩下户部尚书田从典,有“铁面御史”之称;户部侍郎张伯行,那是众所周知的大清官。这柿子挑软的捏,李绂与那三位相比,年纪轻、资历浅,加上他早年做江南乡试正考官时,也有“科场舞弊”的传言出来,所以落第举子的无边怒火,就烧到他头上。前门,草场十条胡同,李宅。一道并不厚实的木大门,将李宅内外搁着两个世界。大门外,几十个举子“碰碰”的拍打着大门,叫嚣着喊着李绂的名字;大门里,李家的几个管家下人,手中都拿了木棒,死死的盯着大门,生怕外头的举子冲进来。李绂穿着官服,站在院子里,脸色白得骇人。看着大门被拍得“咯吱”直响,管家终是忍不住,到李绂面前,低声道:“老爷,这大门不结实,外头的人越来越多……老爷还是从后院避一避吧……”李宅赁居的是座三进小院,第三进住的是李家两个未出阁的小姐,所以没有像其他人家那样留后门。管家的意思,是请李绂从后院翻墙出去。李绂听了,缄默半晌,摇了摇头,沉声道:“我不走,我无愧……”胡同口,人影晃动,有马蹄声渐远。“哈哈哈哈!”九阿哥的笑声肆意,阴郁了数日的心情,终于雨过天晴:“去,使人去告诉顾纳那小子,盯着那边,机灵点儿……”第0890章 年大将军李绂算是幸运的,因为他是文会试的副主考,不是武会试的。这些愤怒的举子,即便冲进了李宅大门,也没有李家仆人们担心的事情发生。是啊,这些人尊奉孔孟之道,秉承着“君子动口不动手”的原则,并没有人敢随意动手。但是一句句谩骂,一句句诛心之言,却是入了李绂耳中。李绂站在屋檐下的台阶上,沉着脸什么都没有说,只是平静的看着因众人的推搡倒地的大门。这会儿功夫,顺天府的差役已经到了。为首的捕快,看见李绂身上的补服,小跑着上前行礼……畅春园内,清溪书屋。康熙坐在炕上,看着理藩院送来西蒙古各部请求赈济的折子,眉头紧锁。这两年,西北连年大旱,大批的牲畜死亡,不仅牧民饿肚子,就是有爵位的蒙古贵族,也有不少日子过得窘迫。西蒙古连着回疆蒙古,必须得安抚。可是蒙古人就是狼,喂不饱要咬人,喂饱了也不安分,康熙怎么乐意填这个无底洞。再说,自打康熙五十二年以后,各地减免赋税,朝廷也不宽裕。康熙揉了揉额头,吩咐魏珠,道:“使人将这折子送到户部四阿哥处。”魏珠俯身接了折子,应声下去,才退到门口,便听到有人道:“皇上,诚亲王与雍亲王求见!”“宣!”康熙在屋子里听见,扬声道。这两位手中捧着厚厚的文书,先后进门。“磨堪完了?”康熙待他们行过礼,扫了眼他们拿进来的文书,开口问道。“是,皇阿玛,三月初六起,至昨日下午,今科中试之一百七十三人,接磨堪完毕。其中十二人文章俱劣,这十二应试举人的原卷在此,还请皇阿玛定夺。”三阿哥俯身回着,将拿来的答卷也双手奉上。康熙点点头,道:“呈上!”三阿哥上前几步,将手中的答卷送到康熙手边的桌子上。不管这文章内容如何,单说这歪瓜裂枣的字体,就引得康熙皱眉。他拾起其中一卷,从头看了,虽无犯忌之处,但是实算不得好。他放下这卷子,随意又拾起两篇,没有什么毛病,八股做得平平,丝毫不出彩。他再翻翻下边的,还有几篇笔迹算是清晰,字体也能入目的,文章做得也将可。“就查出这些,没有其他问题?”康熙撂下卷子,问道。“回皇阿玛的话,按照规矩,每房两名房官,需二人共同阅卷,商定取舍。这些磨堪中,儿臣等发现数卷只有一人印记的,不知是一人独阅,还是二人同阅。”三阿哥躬身回道。康熙神情稍缓,虽是派两个皇子追查此事,但是像“科举舞弊”这样给朝廷脸面抹黑之事,自然还是没有最好。“剩下之事,就交给礼部。”康熙沉吟片刻,道。三阿哥、四阿哥齐声应了,康熙摆摆手,刚想叫他们跪安,就见魏珠进来,道:“启禀皇上,大学士王掞递牌子请见。”不仅康熙听了意外,连三阿哥、四阿哥都有些暗暗思量。这王掞虽还挂着大学士的职,没有致仕,但是已经年将八旬,许久不在御前听差。今日前来,不知为何事,难道是听到“举子不稳”的消息?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