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五那边,要说书面字体,算是漂亮;八股文章,这好坏评说,全在阅卷官的喜好。殿试名义上是皇帝亲自主持,但是阅卷的并不是皇帝,而是朝廷指定的阅卷官。最后只有阅卷官选出的前十的卷子,才能递到御前,有皇帝亲自圈定一甲三名与二甲前七名。钱陈群成名多年,八股文自然比曹頫精通。曹頫若无意外,多在三甲,只是不知成绩靠前靠后。靠前的话可以考翰林院的庶吉士,靠后的话,只能等着候缺外放为知县。曹颂在军中未归,曹项已经在外任,曹颙希望小堂弟能够留在京中。少一时,曹颙到来金水桥外,只见这边灯火通明,已经站了不少官员,三三两两的站着。曹颙扫了几眼,看到户部那个郎中,踱步过去,寒暄站定。等了有半个时辰,天气渐亮了。远远的传来礼乐声,等到东方鱼肚白,王公贝勒、文武大臣,早已按照品级排列,依次进了太和门。太和殿广场上,已经摆放了数行几案。等到王公百官在太和殿阶下站定,就有礼部官员,领着应试贡生下场。此时,天已大亮。虽说这些贡生都穿着青绸袍子,但是曹颙还是一眼就看见自己的小堂弟。在一群中年人中,少年俊秀的曹頫算是醒目。曹颙还记得清楚,自己刚到这个世界时,曹頫还在兆佳氏的肚子中,没有落地。像是转眼功夫,他已经是二十岁的大小伙子,曹颙有种“吾家有子初长成”的自豪。这殿试,从辰初开始(早七点),到酉初(下午五点)结束,总共五个时辰。康熙只在考试开始前,露了个罩面,等到考试开始,就移驾返回乾清宫。王公大臣文武百官等,今日轮值的大学士与六部堂官,往乾清宫参加小朝会,其他人就退出太和殿,各自归衙。户部衙门中,蒋坚捏着一张纸条,上面密密麻麻的都是字儿。他看了纸条几眼,神色之间有些犹移。等曹颙过来,他将这纸条递上。因在衙门中,顾及多,所以他忍耐住心中的好奇,没有相问。直到下晌落衙,进了曹府大门,他才问出心中疑问:“大人使人查年羹尧行踪,所为何来?请恕学生多嘴,大人就算心有不忿,这年羹尧也不好妄动。大人若想出气,也当好好筹划才是。”“出气?他能辱我,装作无意,外人眼中未必是错;我若还击,不管前因如何,这错处就在我了。”曹颙道。蒋坚闻言,总算松了口气,道:“是啊,是啊,如今年羹尧圣眷正隆,大人实不好与他对上。虽说让人气闷,但大人在户部,他却要远离京畿,大人想要出气,不在一时,退一步海阔天空,也好。”虽说殿试放榜是在三日后,但是次日前十的贡生,就要由礼部官员领着进宫,御前对答。如此一来,曹頫心里就踏实了,他并不在礼部宣召之列,指定是三甲。见曹颙还在为他名次担心,他倒是看得开:“大哥,弟弟在榜上,即便是最末,已经比那些落第举子幸运太多。外放就外放吧,多少官员不是从知县熬起来的,我又不比旁人较贵多少。”名次排列,曹颙也做不得准,不过是白操心。见曹頫并不排斥出京,曹颙也就放心了。左右京中还有他,就算东府没有曹颂兄弟,日子也能照常。四月初五这日,太和殿传胪,曹頫与钱陈群一样,都是中了三甲进士。许是康熙还记得钱陈群这位曾少年就扬名江南的才子,看到他的名字,叫他出列对答。钱陈群在三甲第九名,应同二甲七位进士一道,选为庶吉士,入翰林院学习。康熙显然对这个名次不甚满意,特别加恩,改钱陈群的庶吉士,授翰林院编修,这是榜眼、探花的待遇。一时之间,新进士中,钱陈群的风头一时无二,成为比状元、榜眼还热门的人物。相对之下,曹頫这个三甲一百二十五名,在新进士中就没什么名气。曹颙告诫自己,不可太贪心,自家已经出了个探花,如今又有了个进士,已经甚是不错。天气渐热,轿子已经换了凉轿,官服也换了薄的。曹颙每日乘坐官轿上衙门,或者是出门应酬,十来日,数次与年羹尧“不期而遇”。年羹尧近年以彪悍着称,自然是不肯乘轿,出行都是高头大马,督军相从,极为引人注目。他与曹颙虽说是平级,但是曹颙身上有超品伯爵与和郡主额驸的爵,身份要比年羹尧高。两人相遇,按照京城官场上的避让规矩,是年羹尧让路,侯曹颙先行。可是,每次遇到年羹尧一行,曹颙就使人避道,让年羹尧先行。年羹尧见状,先是意外,随后带着几分不以为然,策马而去。曹颙坐在轿子中,低声自语:“退一步海阔天空,退十步当如何……”第0892章 夹击畅春园外,清溪书屋。看着御史的弹劾折子。康熙的脸色有些不好看。这已经是半月来,递到御前的第三份弹劾折子。弹劾的对象,是正在京中的四川总督年羹尧。第一份折子,弹劾年羹尧逾礼,见贵人不避道,倨傲直行;后两份折子,则是弹劾年羹尧出行,从者甚众,在街上吆喝扰民。这年羹尧是世家子弟出身,父子两代人都做到封疆大吏,康熙原本甚为器重。但是这折子中,出现的是曹颙的名字,康熙就有些不乐意了。曹家这个二等伯,与其说是康熙恩赏给曹寅的,还不如是恩赏给曹颙的,就是为了抬举他的身份,使得他在京城中,能直起腰板说话。康熙还记得清楚,曹颙初上京城,之所以被八旗纨绔欺负,就是因为出身卑微、门第不显的缘故。曹颙娶了郡主,袭了伯爵,又是位高权重的户部侍郎,身份早已今非昔比。别说年羹尧只是二品总督,就是封阁拜相,升为一品大学士,路遇曹颙,按照规矩也得避让。年羹尧在四川嚣张,是展朝廷威风,震慑地方;在京城横,就有些得意忘形,与人笑柄。换做是其他人,康熙还不至于这般恼。涉及到曹颙,康熙就有些不自在。曹颙有些不争气,缺少年轻人的干劲,康熙见不得他松快,时常敲打敲打。他自己能动能训斥,不代表他能允许别人“欺负”曹颙。尤其是现下,曹寅兄弟相继病故,曹颙年纪轻轻,就支撑家族门户的情况下。而这个“欺负”曹颙的,还是他向来器重,近期正想要抬举的年羹尧,这叫什么事儿。他冷哼一声,将折子摔到抗桌上。炕边,摆放着一张小几,几案上摆放着文房四宝,几案后坐了内阁学士兼吏部尚书张廷玉。张廷玉低着头,手中攥了笔,抄写条陈。康熙摔折子的声音、冷哼声,都落在他耳中。他心中战战兢兢,脑子里飞速运转,想着朝廷内外有什么事,让皇上生怒的,却是一时找不到头绪。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