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阿哥带着随从,骑马出城去了。曹颙转身回王府,弘倬正满脸阴郁的走过来,要去马房那边查看。京城权贵之中,坠马而亡,并不是什么稀罕的死法。曹颙也怕这“坠马”之事,被查出什么“蹊跷”,随同弘倬同往。马夫陈德,早已在七阿哥坠马后,就被王府总管使人捆了。曹颙他们过来时,陈德堆坐在墙脚,耷拉个脑袋,一动不动。使得七阿哥出事的座骑,是匹枣红马,御马苑里出来的。看着彪壮不说,皮毛还跟锦缎似的,油光铮亮,卖相绝佳。就连曹颙这样的半吊子,不懂相马的,每次瞧见岳父这座骑,都忍不住多瞄上几眼。这匹枣红马,是七阿哥的心爱之物,不说别的,就说这饲料,都是见天儿的黄豆拌鸡蛋。早年还有御史,为这个弹劾七阿哥“过奢”。许是康熙因腿疾的缘故,对七阿哥多有宽容,最后弹劾之事不了了之。就是这般彪俊的马,现下的模样却不好看。后背上,有斑斑血渍,这马也失去平素的沉稳,不停的用蹄子刨地。弘倬见这马瞧着不对,想要近前查看,被大管家给拦下:“二阿哥,近前不得,这马马背受伤,正暴烈得很。”“马背受伤?”弘倬瞪着眼睛,喝道:“怎么回事儿?”大管家满脸悲愤,指着一边捆着的陈德道:“都是那丧良心的东西,在爷的马鞍里动了手脚。”原来,这马夫陈德,养马虽是好手,却是个爱赌的。因赌博成瘾,前些日子连妻儿都给卖了。七阿哥晓得后,训斥了他一番,将他妻儿赎回,算是大恩。不想这陈德怎么就丧心病狂起来,竟是要谋害王爷。弘倬自看了父亲重伤的模样,肚子里就狠憋了一股火,听了大管家的话。他横眉竖目,奔上前去,一脚就揣在那马夫身上,喝道:“死奴才,竟敢害阿玛……爷要活剐了你……”那陈德本是耷拉着脑袋,堆萎在墙角,挨了一脚后,身子就歪到一边,重重的摔在青石板上。“咦?”曹颙发现不对,忙一把拉住弘倬,道:“等等!”“等什么?这样的奴才,多容他活半刻,都让人气闷!”弘倬带着怒气道。看着倒地的马夫已经青紫的脸,七窍流血,曹颙道:“不用剐,人已经死了……”畅春园内,清溪书屋。除了几位大学士与三阿哥与四阿哥,户部两位尚书也在。今日御前论的除了西北战事,就是蒙古各部赈济之事。户部没有多余地银子,这连年大旱后,草原上河流锐减,又不能学前些年,叫理藩院安排人过去教蒙古人捕鱼。可是蒙古人既求到朝廷,朝廷也不好束手旁观,所以康熙就招人合议此事。说到底,还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但凡户部银库宽裕些,赏赐些银两给那些蒙古王公,就能安抚住他们。不过是笼络人心,让他们老实罢了,至于蒙古牧民的生死,朝廷哪里会放在心上。这些年朝廷打着“重用”蒙古人的旗号,但凡有战事,都从蒙古大量征调兵马,安排在战事最前线,不过是变相的“减丁政策”。听说议的是蒙古少粮之事,四阿哥的眼前浮出一人,不是旁人,就是户部侍郎曹颙。曹颙丁忧那几年,可没干旁的,就留心侍候庄稼了。因这个缘故,四阿哥对土豆、苞谷这两种富贵人家罕见的贱物颇为关注。待知道土豆亩产能达到一千多斤,好的甚至两千多斤的时候。四阿哥着实震惊了一把。要知道,这个时候上等良田亩产也不过两石、三石粮食,三百多斤。土豆不挑地,产量还是其他粮食的数倍。前几年开始,土豆与苞谷在河南府试种,而后三年河南府再也没有要过朝廷赈济。要知道,这河南府,多山多丘,土地贫乏,百姓生活向来凄苦。十年里,倒是有七年,需要朝廷赈济的。这是这蒙古人若不愁口粮,人口孽生……四阿哥除了是臣子,还是爱新觉罗家的子孙,除了百姓民生,也不会忘了社稷江山。因此,他没有当着大学士、两位尚书开口,而是想着单独禀奏,听听皇父的意思,再说此事。显然,七阿哥出事的消息,还没有传到御前。听到魏珠回禀,说十六阿哥求见时,康熙还以为他是来说圣驾明日启程之事,便点头叫宣。太医院最好的太医,都在畅春园当值,十六阿哥还想着请旨再派太医过去,怕关城门,出了城后,就策马狂奔。进了园子后,他也是一路疾行。到御前时,他还喘着粗气,脸色涨红。虽说心焦,他也没有忘了分寸,看了几位大学士、尚书两眼,跪下道:“皇阿玛,儿臣有急事禀奏!”康熙见他风尘仆仆的,额头上汗津津的,直觉得心里“突突”的。第一时间想到的是,莫不是咸安宫那边发生什么变故。或者是,兵变?历朝历代,太子逼宫,不是稀罕之事儿。他耷拉下脸,对几位大学士与尚书道:“跪安吧!”至于三阿哥、四阿哥,他却没有打发走。若真有事,这两个掌部儿子就不能离了眼前,要不然谁会晓得出现什么变故。他实是有些草木皆兵了。却不想想,这些皇子叫他给修理的差不多,有几个还有人望、有能力,在京畿重的发动兵变的。见朝臣们退下,十六阿哥膝行几步,哽咽着说道:“皇阿玛,七哥坠马,看着不大好……还请皇阿玛恩典,使太医过去……弘曙那边,怕也要速速回京,才……才稳当些……”虽不是同母所出,但是因曹颙的关系,十六阿哥这些年同七阿哥也算亲近。现下想到因坠马重伤不治而亡的宗室,不乏前例,十六阿哥也担心得紧。听了头一句话,康熙不过是皱眉;听打最后,身子不由的颤了颤,手臂狠狠的扶住炕枕。三阿哥、四阿哥两个,也都跟着变了脸色。不管兄弟感情如何,若是正常的生老病死,不过是感慨一声,但是这有“坠马”二字,其中可发挥的余地就大了,谁晓得会扯到谁身上去,怎不叫两人胆战心惊……十六阿哥领着两位御医,到安定门城门外时,城门早已关了多时。十六阿哥出示了康熙的手谕,但是这开城门是大事,城门使也不敢自作主张,使人快马报往九门提督衙门。十六阿哥等了大半个时辰,直到九门提督隆科多亲自过来,这城门才缓缓而开。耽搁这许久,十六阿哥心里恼怒不已。但是隆科多身份在,论起来他也要叫声“舅舅”的,只能忍下这口怒气。距七阿哥坠马,已经过了半日,隆科多自然也得了消息。现下见十六阿哥奉旨带太医进城,就晓得这是往七阿哥府上去的。他也怕耽搁了那边的诊治,自己落埋怨,忙跟十六阿哥解释道:“十六爷,并非臣多事,实是奉了皇上旨意。即便有皇上旨意,也要臣亲眼确认了,才能开启城门。”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