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些,曹颙不禁皱眉。但是又不能为了一个“公平”,就将天佑、恒生也束在府里。这世间,哪里又有真正的公平可言?这会儿功夫,郑燮已经看见曹颙,叫孩子们先画,他出来同曹颙说话。听说已经补了实缺,七品知县,他激动不已,望着曹颙,这感谢的话,不知当如何宣之于口了。客居京城数载,他也晓得补官不易。纳捐容易,补实缺却是得用银子砸的。不说这些杂牌子捐官,就是正途出身的进士,要是没有银子打点,候个三、五年也是寻常。这七品知县,又是正印官,按照规矩只授进士的。杂牌子出身的,想要补上,更是难上加难。就算有曹府出面,这补官的各项银钱,也是少不得。想到这些,他已经肃容,给曹颙做了个长揖,道:“大人恩义,学生铭感五内。能得大人周旋,就是学生的福气,所费银钱几何,还请大人告之。有朝一日,学生定如数归还。”这七品知县的俸禄不过几十两银子,曹颙这些为郑燮补缺,却花费了两千多两。只因今年不是纳捐年,又有新进士,所以这补缺的费用也水涨船高。不过,曹颙却不打算同郑燮细说。他斟酌一下,说道:“克柔,我早年也任过外官。外官不易,‘三节两寿’的上官孝敬,各项往来,都要抛费银子。朝廷俸禄又低,官场上贪污成风。京城有些破落户,家中实在缺银子了,就典借些银子,捐一任官,三年后就攒下一份丰厚的家底。以克柔的品行,怎会如此行事?我确实为克柔抛费些银子,但是于我来说,不过是举手之劳。克柔若是想要归还,就挑几副字画与我。克柔大才,总有扬名天下之时,到时我还占了克柔的便宜。”说到最后,他脸上已经带了笑意。不待半点轻慢,眼睛中是笃定。看着郑燮的眼神,不像是看着个破落的秀才,而像是看着士林大家似的。郑燮当然不知自己曾经在历史上留下一笔,还以为曹颙是“慧眼识珠”,不仅相信自己的人品,还肯定自己的画作。他只觉得胸口热乎乎的,鼻子酸酸的,深深的做了个长揖。多少年后,他名扬天下,也始终对曹颙恭敬如父兄,不曾有变……长春宫中,十六阿哥听王嫔讲述完这出“父女”相会,也说不出什么,倒是想到自己的麻烦,道:“额娘,儿子身边侍候的人够了,求额娘常往储秀宫溜达溜达,省得哪位再想起儿子,给儿子指两个下来。”王嫔犹豫了一下,道:“昨日,德主子倒是提了一次。她不是有两个侄孙女候选么,听宫里的风声,弘明那边怕是没戏。瞧着那意思,若是不指给弘明,就要给你同你哥哥。那两个姑娘,前些日子被德主子带到热河,我也见过的。虽说容貌不十分出色,但是瞧着性子温柔,也是不错的孩子。”十六阿哥冷笑一声,道:“她倒是爱操心。”自打李氏病故,十六阿哥身边除了嫡福晋,其他的侍妾通房,一个侧福晋都没有。所以,这次选秀就有风声出来。德妃与宜妃明争暗斗半辈子,十六阿哥可不想殃及己身,怎么会乐意同德妃的娘家人沾边。“她也没法子,好好的两个姑娘,送进宫来调理了一年,要是都撂了牌子,这德主子的颜面何在?”王嫔道。“额娘能拦就拦下,实是拦不下,额娘就请宜母妃先下手,指两个寻常人家的下来,省得不安分,闹腾得儿子头疼。”十六阿哥退而居其次。王嫔晓得,儿子面上自己嫌烦,实际上是心疼媳妇呢。她也不恼,只是想起两个孙子都是庶出,多少有些遗憾:“听说七阿哥府上有求子的方子,你也打听打听,给你媳妇的张罗张罗。”十六阿哥听了,点头应了,心中却是苦笑。十六福晋上次生产后血崩,送了半条性命不说,也再也不能生育了……西直门外,风尘仆仆的十四阿哥骑在马背上,望着前面的城墙,低声道:“终于回来了……”第0929章 绝杀令紫禁城,永和宫。平素稳如泰山的德妃。此刻已是如坐针毡。从早起,她就觉得太阳穴“突突”直跳,她还以为是这几晚没睡好的缘故,自从皇帝追封“孝齐皇后”,她就有些失眠。她自己也说不上是什么缘故,老是想起早夭的儿女,精神很是不足。对于李氏,她也是好奇的,少不得使人在长春宫跟前守着。听说圣驾在长春宫滞留将近一个时辰,德妃少不得胡思乱想。没想到,过了不久,就有小太监传来消息,十四阿哥回京了,现下正在乾清宫见驾。这个幼子可是德妃的心头肉,她忙使人去乾清宫外守着。早先儿子能得偿心愿,领兵出征,德妃虽担忧,但是也为儿子欢喜。谁想,这一去,就是四、五年的功夫。听说西北苦寒,战事艰难,已经折了好几个都统、提督、总兵官。德妃心里就七上八下的,全部的心思都用在祈祷儿子平安上。虽说晓得有圣旨,儿子年前会进京,但是他还以为最早也要冬月,没想到这就到了。她坐立难安,使人吩咐内膳房添菜,又将十四阿哥这几年使人从西藏送回来金玉法器拿在手中把玩。少一时,先前打发去乾清宫前守着的小太监已经回来,后边却没有十四阿哥。德妃在坐上,脸色已经阴下来。十四阿哥确实已经从御前下来,但是并没有往东六宫来,而是直接回了阿哥所。皇帝前几日过来时,说起弘明嫡妻人选,属意完颜氏。因这个缘故,德妃对十四福晋已经是一百个不待见,如今儿子回来了,又不先来看望她这个做娘的,她真是怒火中烧。她是极为护短的性子,自是怪不得自家儿子身上,只有越发恨媳妇不良,辖制了十四阿哥。这是越想越气,只觉得自己已经瞎了眼,才会觉得小儿媳妇好……阿哥所,十四阿哥处,上房。屋子里只有夫妻二人,宫女与内侍都退了下去。夫妻一别数载。十四福晋却没有重逢的喜悦,只觉得满心惶恐。她对面,站着的就是刀锋已经出鞘的十四阿哥。“说,吴氏之事,是不是同你相干?”十四阿哥瞪着眼睛,咬牙切齿的问道。瞧着那模样,十四福晋要是说谎或是有胆子隐瞒,他就不吝啬给妻子一剑。对着杀气腾腾的丈夫,她终是跪倒在地,拉着十四阿哥的衣衫,含泪道:“爷,爷,真不干妾身之事。妾身晓得吴氏是爷心尖上的人,就算嘴上敢酸两句,却生不出胆子害人啊。”说到最后,已是委屈无限,忍不住嘤嘤的哭起来。她只是想要刨白自己,却是弄巧成拙。十四阿哥慢慢的腰刀入鞘,嘴角露出几分讥讽,眼神晦暗。他不是鲁莽少年,自是不会真的怒极杀妻。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