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场边上,挂着一块铸铁,平素是府中教头召集护卫用的。如今,正值天寒的冻时节,这铸铁外就挂了一层白霜。弘昼向来是捣蛋惯了,围着这块铸铁转了两圈,就站住脚步,有了主意,视线落在恒生身上。恒生傻乎乎的,浑然不觉,还比量着地上的几个石头墩子,要给新认识的朋友显摆显摆力气。“恒生,你过来!”弘昼眼珠子乱转,笑得贼贼的,招呼恒生过去。“干嘛?”恒生起身上前,不知这新朋友为何笑得这般欢快。“恒生,你瞧,这是什么?”弘昼指了指挂着的铸铁:“这是铸铁泛出的糖霜,可甜了。”恒生歪着小脑袋,却是有些疑惑。弘昼眼睛闪亮,从铸铁上抿了一下,送到嘴里,笑着说道:“可真甜!”小孩子都爱甜食,恒生也不例外,只是初瑜怕孩子们吃怀牙,对他们的甜食都有所控制。恒生听着弘昼的话,心里不明白,为何这外头的东西会有糖霜。弘昼见他不吱声,拉下小脸,道:“小爷还蒙你不成?不信,你自己个儿舔舔。”恒生哪里经得住这个,生出小胳膊,要学弘昼的样子,蹭铸铁上的霜。弘昼拦住他的胳膊,道:“直接用舌头舔,更甜。”恒生不疑有他,挠了挠后脑勺,憨笑着说道:“那我可这边舔,其他的留给哥哥与几位阿哥。”“嗯,嗯!”弘昼笑着点头,看着恒生往铸铁前凑。这数九天气,热乎乎的小舌头,到了铸铁上,一下子就粘住了,哪里还能退回来。不仅舌头,恒生连半个嘴唇都粘在铸铁上。恒生只觉得舌头发麻,想要说话,却是不能,只能“呜呜”向弘昼求救。一时之间,小脸憋得通红,眼泪已经出来。弘昼恶作剧得逞,本想要大笑,但是见恒生这可怜模样,也有些惊住。“闭上嘴,把舌头退回来!”弘昼上前,慌张道。恒生一使劲,没有从铸铁前退回来不说,这舌头也麻疼麻疼的。这会是要哭不能,要喊不能,他只觉得喘不上气,嘴角都是哈拉,小脸已经由通红变得惨白……第0934章 “教导”气氛颇为凝重,恒生小脸上都是泪。这会儿功夫。他已经被人从铸铁旁救起,但是毕竟是生铸铁,嘴唇与舌头都褪了一层皮。他眼泪止不住,却不仅仅是疼,还有满心的委屈。他拉着天佑的胳膊,望向弘昼的目光带了几分恐慌。天佑小脸紧绷,侧身站在弟弟身前,望向弘昼、弘历等人,眼中带了懊悔,隐隐的存了防备。弘历则是皱眉,望向弘昼的目光带了埋怨。弘景站在一旁,小心翼翼的看了厅上坐着的三人,心里直打鼓。一边是他的堂弟,一边是他的外甥,都是由他招待,却闹成这样。若说这几个孩子中,现下看着最可怜的,不是恒生,而是骇白了一张小脸,哆哆嗦嗦站在那里的弘昼。最为难的,就是七阿哥。恒生虽不是初瑜肚子里出来的,但是这些年来,都同天佑一道来王府请安,跟亲外孙差不了多少。要是被别的孩子欺负了,他这做外祖父的,自然要为其做主;偏生这始作俑者,是雍亲王府的阿哥。四阿哥排行比他靠前,爵位比他高,有四阿哥在,也没有他训侄的余地。曹颙的神色还算淡定,却是心疼的紧。这个他亲自接生的孩子,呵护了八、九年,何曾让他受过这样委屈。要说埋怨,却要埋怨自己个儿,不多教教他人情世故,让这孩子这么实在。这份敦厚实在,面对家人是好;面对旁人,却要被人欺负小瞧。孩子到底是自家的好,即便晓得弘历是未来的皇帝,弘昼是尊贵的和硕亲王,曹颙仍是心里恨得牙痒痒,恨不得将这两个小崽子揍一顿。弘昼且不说,没轻没重的欺负恒生;就说弘历,方才回众人前后因果时说得头头是道,面上看着算是公正,但是话中少不得为弘昼开脱两句。这倒是显得兄弟情深了,若是他们欺负的不是恒生,曹颙少不得还要夸一句,瞧瞧这番伶俐。若不是养在王府大院,外头十一、二岁的孩子,都有这般利索。都说“人前教子,背后训妻”,但是四阿哥此刻,显然没有当面收拾儿子的意思。他的脸阴沉的怕人,盯着弘昼的模样,跟要吃人一般。弘昼虽低着头,但是仍察觉他的怒意,小腿一软,已经跪倒。他心中惧极,真是后悔死了。要是能选择,他宁愿自己去舔一口,而不是哄曹家这二傻子。见四阿哥这般,七阿哥暗道要糟。四阿哥持家向来严谨,如今弘昼闹这一出,又是在外头,落了他的颜面,回去少不得一顿板子。弘昼固然顽劣,欠教训,但是此事毕竟同曹家有关系。要是四阿哥打了儿子后,心里存了芥蒂,就伤了两家情分。他忙冲曹颙使眼色,曹颙也感受到四阿哥的怒意。要是按照曹颙的本意,巴不得四阿哥立时就踹弘昼两脚。但是人皆有护短之心,就算错在弘昼,四阿哥当真责罚了,过后迁怒曹家也算寻常。曹颙站起身来,先走到恒生跟前,拿着手帕给他擦了擦脸上的泪,轻声道:“疼么?”恒生撂开天佑的手,双手搂住曹颙的脖子,蹭在他胸前,“呜呜”大哭起来。恒生长得比同龄的孩子高大,虽说比弘历、弘昼小两岁,但是个头却差不多高。四阿哥原只觉得他被哄骗住,固然是弘昼调皮可恶,也太愚钝些。没想到,这哭起来,想个小儿。七阿哥看出他心中所惑,道:“这孩子长得高,实际上八生日。”恒生与王府二格格一个生日,所以七阿哥记得清楚。听了这话,四阿哥望着自己儿子的目光更犀利了。不过,看向曹颙的目光也不善。早先,就晓得曹颙行事不爽利,“妇人之仁”,如今算是亲眼见着。礼法讲究“抱孙不抱子”,曹颙眼下婆婆妈妈,实在没有严父样子。跪着的弘昼,听说恒生比自己小两、三岁,也生出几分内疚。“行了,别哭了,知道自己儿哪错了么?”就在七阿哥要开口圆场时,曹颙放下恒生,开口问道。“不该……不该离了哥哥身边……让父亲操心……”恒生虽满心委屈,但也没有推脱责任。因今日王府办喜事,曹颙夫妇来时就交代他们小哥俩要在一起,别走散了。恒生交了新朋友,就跟着弘昼跑了,虽然眼下委屈是委屈,也有些羞愧。曹颙摸了摸他的小脑袋瓜子,心中叹息,这孩子最大的错儿就是轻信人言,对人无防备之心。“既晓得错了,就别哭了。”曹颙说道。恒生向来乖巧,听了曹颙的话,使劲吸了吸鼻子,抿住小嘴,生生的止住哭声。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