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寄居曹府,不用看夫家人脸色,但是田氏向来以婢妾自居,早晚三炷香供奉着丈夫与主母的神主。离开宁府前,她只见过主母两次。一次是大奶奶刚进门,长媳名正言顺的接掌内务,让管家婆子将府中下人都带到她面前过目。过目,只是过目,当时她记得清楚,大奶奶手中拿着名册,旁边有管家媳妇,指着每个人,说着某某姓甚名谁,何处当差,云云。当时,她不过是厨房当差的小丫鬟,给几位灶上的大娘打下手。大奶奶一袭红衣,就坐在那里,听着管家婆子刮噪,半个字都没有说。尽管如此,也没有人敢吭声,谁都晓得这年轻的女子,就是府中的女主人。第二次见面,是在田氏出府前。当时,老爷与大爷已经入狱数日,府中人心惶惶。田氏心中,因着大爷之前的一夜宠幸,更加惶恐不安。见是大奶奶身边的人来叫,田氏险些魂飞魄散。她只觉得自己冤得慌,浑身张嘴也说不清楚了。要是自己大爷平素荒唐还罢,偏生大爷有风流之名,却是很少染指府中丫鬟。许是在旁人看来,就是她主动引诱了主子。大奶奶这回,只问了她一句:“爷要了你几回?”田氏初还怔住,随后才反应过来,已经羞臊得无的自容,半晌才带着哭音道:“奴婢只是怕……不太记得了……”大奶奶盯了她好一会儿,才叫人带她下去。而后,田氏就同木偶一般,被带上马车,离开宁府,离开京城。再以后,就是听到大奶奶殉死之事……这一转眼,就是十几年。因曹家照拂,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田氏并没有吃什么苦。只是午夜梦回,想着要是主家没有出现变故,自己又过着什么日子……瞧着母亲陷入沉思,左住、左成对视一眼,借口去找天佑,离了梅院。从屋里出来,兄弟两个的小脸就僵了。“大哥,娘亲到底瞒下什么,难道咱们是罪臣之后?”左成小声问道:“义父容留咱们,是不是犯了忌讳?”左住长吁了口气,道:“完颜伯父不在京中,岳父那边……怕也轻易不会开口告诉咱们……”“那怎么办?总不能干憋着不问,叫人心里发慌。”左成道。左住皱眉沉思一会儿,道:“义父是和硕额驸,完颜伯父是伯爵府嫡长子,岳父也是官家子弟。父亲既然能与这三位相交,想来也是官家子弟。你我是康熙五十一年出生,父亲去世是在当年三月……就有‘冤’,定是要先‘入狱’,只要使人查康熙五十一年春的案子,就能知晓一二。”左成听了,眼睛一亮,道:“真的?太好了,五舅在刑部当差,咱们去求五舅。”左住却没有弟弟的欢喜。苦笑道:“就算能查到,晓得的也不会比义父多,说不定还要暴露身份,惹祸上身。”左成有些糊涂:“大哥,到底查不查?”“一切还是等义父回来再说。”左住道。“咦?等义父回来?大哥,不是说榜单下了,霑哥就领咱们去热河么?”左成问道。左住摇了摇头,道:“不去了,要是随便去权贵云集之地,真叫仇人认出来,岂不是给义父添麻烦……”热河,曹园。曹颙真遇到了麻烦,并不算大麻烦,但是却让人不快。九阿哥不知怎么,心血来潮,到曹园做了一回客,到了饭时不走,蹭了一顿晚饭。晓得恒生做了伴读,他还专程叫恒生露面,见了见自己的“侄外孙”。而后,这“九姥爷”就给恒生准备了一份见面礼,四个娇嫩的小美女。都是十四、五岁,花朵一样的年纪,娇嫩可人得狠。他仗着“长者”身份,不允曹家父子托辞;加上是送“侄外孙”,不是送给侄女婿的,所以他大手一挥,那叫一个理直气壮。即便是七阿哥在此,怕是也不好说什么。等他扬长而去,曹颙立时叫管家将这四个女子带下去安置。这几个女孩,虽都是少女,但是她们身份雕琢的痕迹甚重。这种痕迹,曹颙十几年前恰好见识过,那就是那对“扬州瘦马”出身的姊妹花。这四个女孩即便不是扬州出来的,也是豢养久了,教导过的。那眉眼间的风情,带着处子的羞涩,又染了风尘的魅惑。这样的女子,别说留在儿子身边,就是赏给下人为妻,曹颙也是不愿的。恒生显然也是被“九姥爷”这大手笔给吓到,在管家带这四个女子下去后,对曹颙问道:“父亲,这是‘美人计’么?”曹颙点点头,道:“应该是了!”恒生挺了挺小胸脯,抬起下巴道:“恒生才不会上当。走路都不利索,颤颤悠悠的,都是花粉味,还充什么美人?”曹颙听了,不禁莞尔。看来恒生真是随他了,不待见这“小脚美人”。九阿哥确实行的是“美人计”,矛头还是指向曹颙。曹颙专情发妻,没有婢妾,并不是秘密。但是这天下男人,哪里有不偷腥的,只要这四个小美人住进内宅,日日在眼前晃着,谁能忍着不吃一口。到时候寒碜曹颙两句,看他还充什么君子?九阿哥是这样想的,只当是个恶作剧,等着看笑话。曹颙只是寻常男人,加上被九阿哥灌了两壶酒,回房时就带了些许醉意。不知为何,他脑子里闪过那几个江南美人,自己不禁揉了揉额头。初瑜怀孕后,夫妻两个并没有断绝房事,直到侧福晋病故,夫妻守孝,才分房而居。这算起来,禁欲小半年了。曹颙不是圣人,断不了欲念。他眯缝着眼睛,有些想妻子。他日子能过得这样舒心,也因从妻子的家书中得知,幼子一切都好,眼睛没问题,听力也没问题。先他一步来热河的,是梧桐苑的乐秋、乐冬。见他回来,这两人已经准备了温水与毛巾,上前服侍曹颙梳洗。平素还不觉得,而今曹颙正心猿意马,这婢女的近身服侍,就让他有些不自在。他摆摆手,叫两人下去,自己去了大衣服,洗了把脸。这会儿功夫,又有小丫鬟端来脚盆,搁在炕边,乐秋上前两步,蹲着身子,服侍曹颙去了鞋袜。平时曹颙从不让人这样侍候的,现下他喝了酒,动作迟缓些,就没有阻拦。直到乐秋的小手,将他的脚放在脚盆中,曹颙才睁开眼。入目的,就是乐秋一条乌油油的辫子,还有半边雪白的脖颈。一时之间,曹颙竟有些移不开眼。乐秋起身,刚好与曹颙的目光对上,却是一哆嗦,退后了一步。曹颙这才醒过神来,忙将视线转向旁处,从脚盆中拿出脚,摆摆手叫她们都下去。屋子里只剩下曹颙一人,曹颙躺在炕上,却是半点睡意也无。他歪在炕上,从炕柜的抽屉中翻出一个小匣子。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