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未落,就见有人挑了帘子进来,一袭蓝衣,还是白日里的装扮,不是旁人,正是李四儿的亲生女玉敏。她先是看了一眼被推搡倒地,挨了十来板子的秦嬷嬷,又看了眼跪着的两个丫鬟,然后抬起头望向李四儿,小脸绷着紧紧的,道:“不知秦嬷嬷坏了什么规矩,引得您恼她?按规矩,您料理家务,本无女儿说话的余地,只是她到底奶女儿一场,与女儿有养恩,还请您手下留情,给女儿留几分体面。”虽是求情的话,但是硬邦邦的说出来,听得李四儿越发火大。外加上这“规矩”来,“规矩”去的,戳中李四儿的跳脚。“姑娘既晓得规矩,还多说什么?听说姑娘这些日子在抄《的藏经》,姑娘倒是好孝心,既要孝顺死了的嫡母,还要孝顺活着的乳母!”李四儿怒极而笑,咬着后槽牙,喝道:“你将我搁在何处?还是你自觉尊贵,忘了自己本是小老婆养的?”她最终容不下早已失势的赫舍里氏,谋夺了这嫡妻的名分,都是为了一双儿女的前程。其中,对于相貌不出众的女儿,更偏爱几分。没想到,女儿对她尽是疏离,没有半点亲近。玉敏听了,小脸涨得通红,半晌方道:“您放心,女儿从不曾忘了自己个儿的身份……只是身份如此,更不敢乱了规矩,使亲长蒙羞……”曹府,梧桐苑。曹颙入夜方回来,带了几分醉意。初瑜服侍他换了衣服,又使人预备了解酒汤。“眼看就到年末,京城不太平,明儿起,叫曹元好生约束下人。行事不可差规矩,不管是在府里,还是府外。若是有不服帖,闹出是非的,直接送官府法办,不可姑息。”曹颙揉着太阳穴,眯着眼睛说道:“东府那里,明日我会同五弟说。你见着二弟妹时,也知会一声。我还得去南苑,八日行围。蒙古王公十一日离京,算起来还要在那边耽搁几日。”隆科多的异常,使得他警醒。他没有贪图拥立之功的意思,也不愿莫名被牵连问罪。这帝位更替之时,正是权利倾轧之际,要是自己成了倒霉蛋,跟谁说理去?初瑜见他说得郑重,心里添了几分不安,低声问道:“是不是……宫里有什么消息?”康熙这两年身体不好,并不是秘密。曹颙点点头,轻声道:“说句大不敬的话,这个年不好过。”“啊?”初瑜诧异出声,抚着胸口,半晌方镇定下来,附在曹颙的耳边道:“额驸,咱们怎么办?要不要回王府寻阿玛商量商量?”曹颙握着她的手,道:“不好轻举妄动,落了行迹,反而添了罪过。岳父向来不参合储位之争,即便有风浪,也波及不到他身上,你不要担心。”听了曹颙的安慰,初瑜稍觉心安,不过想起佟府新夫人,心里拿不定主意。开口问道:“额驸,若是……到了那时,隆科多的九门提督还做得稳不稳?”九门提督执掌京畿宿卫,位高权重,不是帝王心腹,不足与担当此任。曹颙沉了一下,还是实话实说,道:“隆科多的发迹,就在眼前,许是还要风光几年。他那个继夫人,即便再不堪,亲事虽不可做,但是也不要轻易撕破脸。”初瑜叹了口气,道:“晓得了,我预备份厚礼,明日使人送过去,总要将这件事圆过去。”见她忧心匆匆,曹颙有些不落忍,道:“行了,面上过得去就行,你也不用太惦记。咱们不求飞黄腾达,只求平安,这点也不算贪心。”夫妻两个说了几句话,就各自安置……次日,用了早饭,曹颙没有着急出府,而是让人将曹頫请来,交代了一番约束下人的话。曹頫在翰林院学习一年半,没有染上酸腐之气,心思还是那么活络。听堂兄吩咐这一句,他当然不会觉得曹府的谨言慎行,是因为胆小的缘故,还以为堂兄年纪轻轻就升为侍郎,遭人嫉妒。他在京城多年,也听说官场倾轧之事。翻手云覆手雨,半点都错不得。曹颙向来洁身自好,就算旁人盯着他,也难挑出什么错处。最容易抓的,就是下人出纰漏,一个治家不严的帽子就要落在他身上。曹寅生前被弹劾免官,也是“治家不严”的罪名。前车之鉴历历在目,如何能让人掉以轻心?因此,曹頫痛快的应了,还有些自责自己没有想到这些。恒生前日随同曹颙回府,见了这两只神气十足的海东青,大家都爱不释手,其中,尤其数妞妞最欢喜。“什么时候,咱们也能出去打猎就好了。”妞妞如是感怀道:“还是在昌平庄子的日子自在,总能让人透透气。”她这两年,开始学着女红针线,没有再跟着夫子读书,但是骨子里爱动的天性不减。恒生见她如此,怕她心里不痛快,闷坏了身子,答应等到围猎结束,就将自己那只海东青给妞妞养,这才哄着她展颜。今日一早,妞妞也随着天佑他们几个,给恒生送行,眼睛却是粘到恒生那只海东青身上。“姑姑,八日围猎,完了我就使人将它送回来。”恒生说道。妞妞使劲的点头,脸上欢喜不已,道:“瞧它们两个这么威风,指定能大展神威。”说到这里,视线落在恒生身上,慢慢收敛笑容,道:“皇家打猎行围,听说人数甚多。到时人言马嘶,乱糟糟的,你也要留意自己个儿,别让哥哥嫂子操心。”虽只比恒生年长两岁,但是辈分在,妞妞如此嘱咐也是理直气壮。恒生垂手听了,老实的应道:“姑姑吩咐,侄儿记下了。”看着他们小大人似的对答,李氏与初瑜不由莞尔。妞妞转年就十三,离及笄就剩下两年,她们婆媳两个说起,都只有感叹的。若是妞妞是曹家女儿,反而诸事便宜些。时辰不早,曹颙与恒生父子,便别了众人,出府去南苑。父子二人,到达南苑围场时,已经是巳时。送恒生到御帐附近,看着儿子去了,曹颙才回转去自己帐子。今日是礼部轮班,明日就是户部轮班。曹颙坐在书案后,将明日要禀奏的要事,写了节略。不同的说辞,都是一个目的,就是要银子。西北大旱,江南水患,西南的动,东南安抚台湾府。要赈济灾民,要修水渠,漕运船舶维护,户部京仓修缮,无一例外都是要银子。外加上明年是康熙七旬圣寿,他口口声声说不大办,但是礼部官员都按照康熙五十二年,他六旬大寿时预备。这又是一笔银子,尽管这笔银子,许是花不上,但是现下户部就要开始预备着。如今各省税银相继抵京,大家都卯足力气,惦记这笔银子。离喀尔喀诸王出京没几日,曹颙想起十七阿哥所说。不管旁人如此,十七阿哥这个忙,曹颙却是得帮的。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