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说过了么?没有要事,不可轻易离驻地。”曹颙皱眉道。只要有康熙在地方,就是波动中心,曹颙不愿有半点隐患,早就跟带来的几个家人吩咐过。“是二爷来了,在帐子里等爷回去。没想到,那个世子也巴巴的到了。小的没法子,只能出来寻爷。”小满擦了擦头上的汗,说道。曹颙掏出表,看了一眼,还不到午时。格埒克延丕勒想要见恒生,曹颙满心不愿意,也给安排了一次,就是在今日下午。没想到,这爷俩都有些心急。曹颙加快了脚步,小满勉强才跟得上。曹颙帐子里,父子相见的场面,却显得有些冷清。格埒克延丕勒贪婪的看着恒生的脸,哑着嗓子道:“你比去年高壮许多,容貌也长开了……越来越……越想越像你阿妈……”相对他的激动,恒生则镇定许多。对于眼前这个以父亲自居的男人,恒生是陌生的,带了提防的。回家这两日,曹颙与他做了一番恳谈,提及他的前程与未来。在恒生眼中,曹府才是真的家,而不是远在千里之外的所谓汗王府。听了格埒克延丕勒的话,恒生神色不变,没有接话。格埒克延丕勒见他缄默,心里很是不落忍,曹府再好,寄居就是寄居。他只当恒生受了委屈,终是忍不住,道:“过几日我就要回喀尔喀了,寄人篱下的日子不好过,你随我回去吧!”这确实违背了他去年同曹家默认的协议,只是他丝毫不内疚。曹府的养子,皇孙的伴读,看着体面,实际上不堪一击。围场这些日子,偶尔相遇,格埒克延丕勒看着恒生如小跟班似的在弘历身后,心里很是不乐意。恒生仰起头来,神色清明的望着格埒克延丕勒。父亲说得没错,眼前这人,真的打着“亲长”的旗号,来左右自己的人生。格埒克延丕勒见他不说话,只当他心动,道:“你是我的儿子,汗王府的小主子,扎萨克图的子民都会匍匐在你的脚下,那是一处水草肥美,天地辽阔的地方,你定会喜欢上那里。”恒生闻言,眼中生出几分疑惑。据父亲所说,眼前这个“父亲”,另有妻室,还有两个嫡子。嫡庶有别,在曹府不显,外头可是讲究得很。没有嫡子在,庶子承爵的道理,这道理小孩子都晓得,这人为何要哄骗自己?恒生这些年耳闻目睹,对于自己是蒙古世子“庶子”的身份的,有点腻歪。恒生朗声回道,口气分外坚定:“我要在京城读书……”第0987章 毒气(下)听到恒生口气坚决,格埒克延丕勒依旧不死心,带着几分哄劝,说道:“扎萨克图也有知识渊博的学者,还有传播佛法奥义的高僧,不管你想要学什么,都会得偿所愿。”恒生看着格埒克延丕勒,有些糊涂,不明白为何这人执意要带自己走。因为他是自己的“父亲”吗?想到这两个字,恒生就有些坐不住。在他心中,唯一信赖认可的父亲,就是养父曹颙。眼前这人,虽与自己有骨肉之亲,但是并不能叫他全然信赖。扎萨克图的百姓是否淳朴,草场是否辽阔,他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他只知道,那是极其遥远的地方,远隔数千里,往返一次要半年的功夫。要是被带走,就再也看不到父母,看不到兄长与弟妹。看不到府里其他人。想到此处,他“腾”的站起来,瞪着格埒克延丕勒,带着几分戒备说道:“您不要再说了,我不会离开京城,不会离开我的家人!”见他如此,格埒克延丕勒没了耐心,皱眉道:“你别忘了自己是黄金家族的子孙,你是草原上的苍鹰,总要回喀尔喀。曹家再富贵显赫,自有曹家子孙担当,又同你这外人有什么相干?”恒生生性纯良,心胸开阔,鲜少与人口角。此刻的他,脸上却带了薄怒,梗着脖子道:“我姓曹!不是外人!”见他这般,格埒克延丕勒站起身来,脸色也难看起来。这时,就听人道:“不错,恒生姓曹,身是曹家子,曹家荣辱如何不相干?”随着说话声,曹颙挑了帘子进来。“父亲……”恒生迎了上去,满眼孺慕之情,脸上的怒气也渐渐平息。曹颙冷冷的看了格埒克延丕勒一眼,心中很是恼怒。原本听到这父子二人说话,他还不想进帐子,想着给他们亲近的机会,没想到格埒克延丕勒越说越没谱。恒生没落地前,就是他曹颙接生的。除了从扎萨克图回京那两个月,其他时间恒生都养在曹家;曹家的户籍上,也有恒生的名字。不说他自己个儿,就是初瑜,曹颙也敢打包票,待恒生视如己出。如此疼爱了十来年,将恒生拉扯大,到格埒克延丕勒嘴里,竟成了“不相干”。曹颙如何能忍受。他承认自己存了私心,为了让恒生长大后有更富贵的人生选择,纵容了格埒克延丕勒的“认子”行为,但是他绝没有将这个儿子彻底送人或是还人的想法。“起了北风,要下雪了。你去寻张义说一声,下晌饭添道白肉锅子。”曹颙低下头,对恒生说道。“是,父亲,儿子这就去。”恒生脆生生的应下,欢快的去传话了,没有再看格埒克延丕勒一眼。格埒克延丕勒的脸一阵青、一阵白,使劲的握着拳头,问道:“曹伯爷这是何意?”曹颙心中存恼,自不会有好脸色。他从容寻到主座前坐了,看着格埒克延丕勒,眼中没有半点温度:“曹某还要问问世子何意,什么时候恒生竟姓不得曹了?”格埒克延丕勒却也不心虚,挺了挺胸脯,道:“曹伯爷对恒生的养育之恩,格埒克不敢相忘,不过恒生终要回喀尔喀的!”曹颙闻言,怒极反笑:“世子莫非健忘,忘了曹某去年说的了?恒生现下还是我曹家子孙,他的去留不劳世子操心。”格埒克延丕勒自己反复,到底有些理亏。见曹颙是真恼,他也晓得“强龙不压的头蛇”的道理。现下与曹家撕破脸,对他没有半分好处,别说不能带走恒生,往后父子想要见一面也未必容易。他倒是能屈能伸,见事态不对,立时换了态度,躬身道:“骨肉生离之苦,使格埒克乱了分寸,还请曹伯爷亦为人父的情面上,原谅格埒克的拳拳爱子之心。”对于格埒克延丕勒,曹颙本是有几分同情的。爱人身亡,骨肉离散。恒生的身世,老汗王不晓得,汗王妃却是尽知的。格埒克延丕勒以承继子的身份,污了寡嫂。即便在不讲究儒家礼教的蒙古人眼中,这也是罪责,而且还是轻慢死者的罪责。格埒克延丕勒的日子,想也是并不会太好过。若是过得自在舒心,他不会对故去的小汗妃这般执念,将恒生这个流落在外的孩子当成自己的继承人。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