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颙见孩子们每日去上学辛苦,想起后世的暑假。如今这孩子太辛苦,除了三节之外,鲜少有放假休息的时候。他想着,要不然就让孩子们请上一月假,送他们去海淀庄子避暑。初瑜听了,建议先问问田氏,毕竟左住、左成两个都进学,别再耽搁了课业。田氏虽盼着儿子出息,可也被天佑的病给唬到。不过是功名也好,利禄也罢,在当娘的心中,都比不得儿子的健康平安重要。因此,听初瑜说想让孩子孩休假避暑,田氏忙点头道好。宫里那边,则是曹颙亲自替恒生请了假。孩子们都送过去,也不好单留下个长生。曹颙便跟夫子说了,将家学也先转到海淀,几个小的也借此跟了过去。左右那边地方宽敞,也安置得下。如此一来,京城府邸这边,就剩下曹颙夫妇,静寂许多。进了五月下旬,天气越发热得狠了。虽说衙门里有冰盆,但是压根遏制不了暑热。曹颙实是没法子,整日里扇子不离手。十六阿哥有次找他,见他这样,就送了一匣子扇子给他。上面是他的亲笔题字,还盖着他的小印,倒是有模有样。十六阿哥得意洋洋道:“写得不错吧,如今外头求爷题匾,一个字几百两银子,爷都不耐烦理。”名为求字,奉送“润笔”之资,实际上哪里只是为求字?不过是十六阿哥袭了亲王,又受新皇器重,成了实权王爷,外头想法子孝敬罢了。这其中,又以内务府那伙人最活跃。曹颙听了,看了他一眼,道:“不管旁人求不求,十六爷可是答应过天慧,要给她的铺子题字。”“爷记得,不用你这孝子爹爹提醒我。儿女都是债,什么时候长大成人了,才能叫人省心。”十六阿哥略有感触道。如今京城这般炎热,大家都以为,皇帝就算不北巡,也定会移驾畅春园。没想到等到现下,也没有听说皇上有要出宫的消息。等到五月二十四凌晨,京城再次响起了国丧的钟声,仁寿皇太后,崩于永和宫。曹颙是隐约记得这一段的,倒是没有太意外。只有初瑜,唤人掌灯后,神色有些沉重。曹颙见状。低声问道:“这是怎么了?”初瑜待丫鬟们出去,才轻声回道:“这些日子,有不少宫里的闲话出来……都不是什么好话,不外乎皇上不孝母后,苛待手足什么的……”曹颙擦了把脸,道:“你理这些闲话作甚?旁人愿意说就说去,不会牵扯到岳父身上。岳父向来行事恭谨,皇上是知道的。”嘴里这样说着,他心中却在思索。九阿哥被押送到西宁,十阿哥去了喀尔喀,十四阿哥、十五阿哥两个在景陵“守陵”,剩下的就只有三阿哥与皇侄弘皙。三阿哥的胆子怕是吓破了,只求皇上不找他算旧账就好,哪里还敢有小动作。剩下有嫌疑的,就是理郡王弘熙。难道他以为抹黑皇帝,就能有机会颠覆帝位?那样的话,委实太可笑。满清早先是有“八王议政”的说辞,但是早已名存实亡。现下虽还有议政大臣会议,但是与会者,不仅仅是宗室王公,还有内务府总管、领侍卫内大臣、大学士、六部满尚书。后边这些人,都是以皇帝为马首的。这所谓的议政会议,不过是走个形式,最终还是要顺承皇帝的喜怒办事。初瑜犹豫了一下,低声道:“若是旁人说的还好,这些话却是从国舅府流出来……”“国舅府?隆科多还不至老糊涂吧?”曹颙听了,不由皱眉。隆科多就算再张狂,也不至于得了便宜还卖乖,为太后说话。“是白国舅府上。”初瑜道。曹颙这才想起,如今还有个国舅府,说的是太后亲弟,雍正的亲舅舅一等公白启。“话都传到你耳中,那定瞒不过皇上,且等着看吧。”曹颙道。夫妻两个说着闲话,收拾妥当,乐春也带人送上早饭。曹颙匆匆用了早饭,便穿戴了出门。初瑜这边,则是要等着天明候旨,听从礼部的安排。因阴天的缘故,外头漆黑一片,远远的有灯光若隐若现。等曹颙到宫门外时,这边已经是灯火通明、人影晃动。虽说后丧与帝丧,同属国丧,但是帝丧涉及皇位更替、朝臣兴衰,大家都战战兢兢;若是皇后薨,大家还能琢磨琢磨,后宫哪位娘娘能当权,自家有没有适龄的姑娘进宫,对储位影响什么的。可现下是太后丧,还是与皇上不合的太后丧,听到丧音过来奔丧的王公大臣,则轻省多了。明明是困得很,打着哈欠,眼里水汪汪的,却是怕落在旁人眼中,失了恭敬。要知道,自打满清开国,这几代皇帝都爱在丧事上迁怒人,一场大丧事下来,就有不少官员被摘了顶戴。现下这起子人,却是变现得够热闹。他们或是扯出手绢,或是抻着袖子,往眼睛上揉。而后,眼泪就流个痛快,嘴里却念叨着,太后娘娘如何仁慈,云云。曹颙见状,低头看看自己袖子。等到寅末卯初,东方渐白,王公大臣也到得差不多。礼部与内务府官员,带着小吏,已经运来白布罩衣,侍候着众人换服,少一时,宫门口便是一片白茫茫。从敲响丧钟到现下,已经两个时辰,还不见有如何致哀理丧的旨意下来……永和宫,正寝。太后躺在那里,眉头微蹙,像是极力在忍耐什么。她的额角,乌青一片,看着很是怕人。皇后脸色苍白,手中拿着个粉盒,站在炕边,小心翼翼的往太后脸上的伤处涂粉。不知是不是紧张,手中一哆嗦,粉拍落在太后胸前……雍正站在那里,就这样看着,神情比哭还难看。他紧紧的握了拳头,将牙齿咬得直响。确认太后薨的那刻,他甚至是心存窃喜的,所以迫不及待的命人敲了丧钟。可丧钟过后,他就站在这里,看着炕上躺着这个女人,心中说不出到底是什么味道。太后虽是凌晨薨的,可是她是在昨晚就开始闹腾的。雍正本在养心殿忙着看奏折,心里想着是何处当麦收,不知今年年景如何;何处该修渠,又从哪里生银钱什么的。这个国家,因吏治松弛腐败,已经千疮百孔。他这个皇帝,还没有开始帝王的享受,就先像个糊纸匠似的,东贴一块,西补一块,忙得脚打后脑勺。没想到,太后竟破天慌的使人来请。今天内务府新到贡桃,是太后喜欢吃的,雍正便使人送到永和宫。难道是这个缘故?他带了几分疑惑,些许期待,到了永和宫。毕竟是母子,即便僵持成这样,他也多少寻着一丝丝希翼。没想到,太后一见他,就是怒不可支的模样。见到雍正,她也不多话,劈头骂道:“好恨的心,你真要害了老十四不成?你已经抢了他的皇位,还要谋他的性命?”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