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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只觉得头皮发麻,拿着这文书,既带了几分忐忑,又带了几分雀跃。他们已是瞧出来,总督大人要大刀阔斧,可杜绝吃空饷,这又断了他们的财路。别说还有皇命,即便没有皇命,新官上任三把火,他们也没有引火上身之意。曹颙见他们面带挣扎,知道他们舍不得吃空饷那些银子。可若是不能杜绝吃空饷,想要强兵,那就是扯淡。“俗话做的好,千里做官之为财,尤其诸位在武职上,本就比文官日子过得要艰难。外头孝敬少,各项官场往来还得撒银子。可现下不是本督盯着直隶,是皇上在看着直隶。皇上目下无尘,最不待见的就是什么,不用本督啰嗦,诸位大人心中也有数。既是皇上恩典,使得地方上设了养廉银子,诸位大人也当安心承受皇恩才是。”曹颙有条不紊的说道。几位武官,互相看了看,最后还是由一个提督牵头,起身道:“既是督帅帅令,卑职自是领命!”其他人跟着站起,也都是恭恭敬敬的应了。熬到这个地步,即便是武官,也都是人精子,并不是看上去那么敦厚。这边应下,那边就诉起苦来。“简兵”、“强兵”还好说,“募兵”这一条却是艰难。即便家中真有闲散的青壮劳力,也没有几乎人家真愿意送子当兵。出去扛活,或者在城里打零工,一年也能赚几两银钱。这般诉苦,不过是为了多向总督府这边讨要些银子罢了。曹颙心中有数,吃了一口茶,道:“募的新兵,年纪不能过三十五,必须得到二等兵标准,每募一人,将补贴兵属五或十两银子,这一条,将会在今秋的总督令上,向全省百姓公示。”听着前面,众人还带了欢喜,听到后头,神情都古怪起来。不仅断了财路,还要做白工,全部指望都放在的所谓的“奖赏”上,大家心里都有些腻歪。练兵是皇上给总督的旨意,又不是给他们的旨意,差事办的再好,功劳的大头也是总督,能不能吃到汤汤水水,还要看总督大人厚道不厚道。就听曹颙接着说道:“这募兵之事,毕竟辛苦熬神,每招募一名合格新兵,总督府会给予一两银子的‘车马费’。这笔银子具体如何分配,就由诸位做主,本督并不干涉。”众人听了,原本躲躲闪闪的眼神一下子又亮了起来。直隶绿营满额将近三万人,除去缺员与“简兵”退民的,最少还要募一万多人才能满额。这“车马费”固然不是多么庞大的数目,也能够以慰众人心怀。除了暗暗窃喜,众人心里多少还生出几分古怪。曹颙哪里去管他们心里如何想,他毕竟分身无术,不可能驻扎在绿营,也没工夫每日里盯着这些,只能将差事都派下去。见众人再无异议,曹颙便使人送了笔墨上来,请诸位大人签字。众人不禁骇然,都晓得这落笔无悔,这文书就成了不是军令状的军令状。可总督大人之前耐着心一条条给他们解说,他们都点头了,也没有再质疑的借口。何况,只有总督府这边支持到位,这文书上的三条并不难完成。于是,众人就都签了名字。直到出了总督府,才有一个副将低声抱怨:“有钱能使鬼推磨,这是将我们当小鬼使啊!”另一人道:“看出督帅大人是从户部下来的,这开口闭口不离银子,只盼着他老人家不要出尔反尔,能真心体恤大家伙儿……”第1130章 春色阳春三月,柳绿花红,秦淮河上,碧波荡漾。水面上,时有华丽的花船缓缓的划过,船里传来悠扬的琴声,为无限的春光增添了一抹绮丽。在花船中,有一艘大船格外显眼。那船比寻常的船要大的多,有三层,每一层都挂着精巧的花灯,花灯下挂着彩绸。虽说现下是白天,看不到花灯绚丽,可轻柔彩绸在风中飘送,随船乐姬若隐若现,浅吟低唱,别有一番味道。常在秦淮河上讨生活的这些人,多是炼就了火眼金睛。就算是偶有秦淮的游客,也为这船的气派咋舌。看到这艘船时,便有不少人留意。“这是谁家船,新开张的买卖?”不远处,一花船船头,一个肥胖的中年男子,怀里搂着个穿着容貌俏丽的女子,瞪着小眼睛,使劲的看着大船,道。那女子顺着他的眼神望去,却是一愣,随即笑道:“好气派的大船,奴家倒是头一回看到,还得问妈妈……”那胖子心里好奇,便回头喊了一声,便见船舱里出来一个三十来岁的妇人,头发梳得一丝不乱,只插了一支牡丹金钗,未语先笑,看着令人心生亲近。这样的装扮,看着就像是良家妇人,可在秦淮河上讨生活,又有几个离了风月的,只听她笑着说道:“秦爷……”听这秦爷问那大船,这妈妈定睛看了一眼,就认清来历:“那是扬州卢家的船……”“扬州卢家?”那胖子目光闪烁:“就是盐商卢家?怪不得人人都说盐商豪富,到底是不一般。”这妈妈接话道:“大爷说的正是,卢家虽比不得程家年代久远,却也富了好几辈子。近几年来,竟是隐隐有超过程家的意思。外头都说,卢家在京里有靠山。他们家三老爷,现下在巡抚衙门做官,官职虽不高,可在江宁城里也无人敢小瞧……估摸是在宴请官客,卢家每年三、四月都要来江宁打点,想来今年也不例外……”那胖子嘟囔一声,道:“官客有什么了不起,我大哥也做了官,管一省之地。等老爷投奔到大哥那边,也跟着气派气派。”那妈妈见他言行粗鄙,身上穿戴带了村气,只当他随口吹牛,倒是没有放在心上,只有依偎在胖子身边的年轻女子眼神闪了闪……不远处的花船上,已经摆上了酒席。正位上坐着两人,却不是卢家家主卢老太爷,而是两个高壮汉子,一个四十来岁,一个三十来岁。年长的那个,满脸铜钱大的麻子坑,带了几分彪悍之气;年少的那个,眉眼俊朗,留着短须,腰身笔挺。下首陪客的,一个六十来岁的老者,一个三十来岁的中年人,两人眉眼有些相似,他们就是方才那妈妈提及的卢家老太爷与巡抚衙门做官的那位卢家三老爷。有老太爷在,这卢家三老爷,只是执壶把盏的份。“曹镇台、李抚台能赏脸,老朽不胜荣幸。说起来,曹家与我们卢家也是几辈子的交情,抚台大人又是一地父母,老朽早当来给二位请安,只是年老体衰,冬日难熬,这开春了,身体才好些。还请两位大人不要怪罪,要不老朽就要惶惶不安了。”卢老太爷开口说道。他的话很谦卑,可口气却不弱。他虽没有出仕,却花钱买的道台顶戴,常在官场应酬。别说是巡抚,就是总督也曾为他的座上宾。那被称为曹镇台的,就是现下任江宁总兵的曹颂;李抚台便是李卫。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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