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诺刚想开口,就听李语道:“祖父年纪也大了,身边总要留人服侍,大哥的差事是离不开人的,不比我只是在内务府挂了个名儿,还是孙儿往奉天走一趟,去换父亲回来。”李诺犹豫了一下,道:“本当我去,正好到年底,多请一阵子假就是……”李语道:“即便年前请假,也不好拖到年后去。老爷、太太年纪也大了,回京歇一阵子也好。”李诺听他说得在理,便没有勉强。李氏见他们兄友弟恭,颇觉宽慰;唯有王氏,脸色变了又变,神情有些僵硬。天色渐暮,厨房那边已经置办好席面,初瑜问过婆婆,就使人将饭菜摆在芍院西屋。李诺与李语的饭菜,摆在芍院中堂。等饭菜摆上,曹颙也回来了,就同李诺、李语兄弟用了晚饭。除了要换回李鼐回来准备大事,李诚那边也要去信儿。作为高太君最疼爱的曾孙辈,趁着年底能回来陪一阵也好。其他的,寿材都是置办好的,倒没什么可再张罗的。两日后,曹颙从衙门请了半天假,同李氏婆媳一道将高太君送回李宅。高太君的屋子,就是李宅后院上房东屋,已经收拾得干干净净,也用火盆驱了潮气。高太君晓得曹颙差事忙,挥挥手打发他早日去忙。就是李氏婆媳两个,高太君也没有久留,让她们回去且忙。李氏却没有立时就走,而是见了王氏同几个侄孙媳妇。孙氏随着丈夫在奉天,王氏早已不管家务,如今李家内宅主事的是李诺之妻全氏。李氏已经使人备好了一个钱匣子,还有人参、燕窝等药材补品也预备了好几匣,都交到全氏手中,道:“老太君病着,凡事就请孙媳妇多费心。”全氏见状,忙道:“老姑太太,人参药材什么的,尽可留下,银钱就不用了。大爷、二爷、三爷如今都有了差事,账上还有些余钱……”李氏摇头道:“这不是我的银子,是老太君的银子,老太君的脾气,向来如此,你就收着。老太君要是想吃什么,想要张罗些什么,就花这个钱……真到了办大事儿的时候,我再使人送银子过来……”全氏不好再推,只好受了。李氏又同王氏说了会儿话,又将带来的药材补品中,赠了王氏一份,才带着初瑜回了曹府。几日的功夫,佟家的案子却是愈演愈烈。正如曹颙同十六阿哥说的,佟家长房的贪心,终于引火上身。鄂伦岱父子在康熙朝拥立八阿哥为储之事,被翻了出来。鄂伦岱除爵,同其子阿尔松阿流放奉天,不过仍谕不籍其家,不没其妻子。鄂伦岱共有四子,次子、三子早亡,如今除了长子,只有庶出幼子在世,这一支的爵位便有其幼子袭了。岳兴阿那边,因辜负圣恩,查抄家产,补隆科多案的余款。岳兴阿本人,发往黑龙江军前效力。隆科多除爵后留下的一等公,则由夸岱嫡次子纳穆图承继。不到半月功夫,佟家两座公府都换了主人。佟家两房嫡长尽没,爵位转由旁支庶出承继。对一个家族来说,嫡长地位,不可或缺。旁支庶出,哪里会让族人信服?即便如今由旁支庶出袭爵,嫡长都在,佟家族人即便不能分崩离析,也不会再是铁板一块。帝王心术,不过如斯。赫赫大名的“佟半朝”随着康熙朝的过去,也渐渐成为历史。对于不知旧事的那些新生官员来说,这只是皇上清除“结党”的手段;只有历经九龙之争的老臣,才知道皇上这是在找后账。对于曹颙来说,现下旁的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户部的公务,还有海贸的进展情况。户部已经派了个郎中南下广州,作为前站,料理此事。如今户部这边所做的,就是将消息散出去,招集天下商人,集结商队。现下的航海,都要按照季风节气,第一次出海贸易,定在明年秋天。民间商人的份额,朝廷的份额,内务府的份额,还有各种货物的比例,等等,都不是纸上谈兵,就能制定的。一时之间,曹颙忙得脚打后脑勺。同时,为了海洋需要,又惊动了兵部那边。兵部将调集五千水军,在天津港训练。而后,将在这些水军中挑出一千五百人南下,同福建水师一千五百人汇合,成为朝廷商队的护卫兵。因这个缘故,曹颙同兵部尚书法海打了几回交道。法海曾在广东任巡抚,对于海贸之事比其他人认识更深,他是支持这条新政的。曹颙与他聊过两回,发现他虽是曾为皇子师傅的大才,思想却很活络。曹颙见状,不由纳罕。同那个年到五十,还挂着个侍卫缺毫无建树的夸岱相比,这个办差勤勉、有革新意识的法海更应和雍正的眼缘才是,为何佟家两个爵位都同他无关。而后,问了十六阿哥,曹颙才晓得缘故。皇上登基这几年,十四贝子或囚或圈,一直没显露人前。外头说什么的都有,皇上诛杀诸弟的传言都出来了,也不见皇上有宽免十四贝子僻谣的意思。只有曾为十四贝子老师的法海,曾给皇上上过折子,为十四贝子求情……第1220章 沧海遗珠(上)李诚在沧州,相隔京城数百里。李诺的家书刚寄出去几日,李诚就从沧州赶了回来。在高太君面前,李诚卖乖耍宝,仿佛是未成年的孩子。他本就聪明,又在高太君身边待过几年,晓得老人家的喜好,哄起老人家来,自然是手到擒来。高太君信了大半辈子佛事,晓得自己大限将至,不只禁了荤腥,连素菜也用得极少,每日里不过是喝几口粥,其他的时候,就喝清水。她又打着斋戒的幌子,众人劝了又劝,都不顶用。她本就性子刚强,辈分又高,一时之间,李家诸多晚辈倒是不好相劝。可真要由老人家任性下去,那原本就剩下不多的寿元会更少。李诺正为难,是不是告之曹府那边,告之老姑太太李氏知晓,请老姑太太拿主意。结果李诚回来,知道此事,说放在他身上。李诺晓得老太君最疼李诚,便交由他劝解。李诚并没有直接规劝,而是将从民间听来的信徒、居士的故事,讲给老人家听。“沧州有个全山寺,里面与几位得道高僧,也曾在外头做过道场。曾孙儿在沧州这一年,也结交了几个地方上的士绅为友。其中,有个叫贺齐的,家中老父亲是居士。老人家疾病缠身,药石无效,便寄希望于佛祖,以换取一线生机。他虽没有剃度,可侍佛心诚,早晚诵经不止,平日以怜贫惜老,佛祖有灵,果然使得老居士减轻了病痛。等到老居士往生时,又由全山寺的几位师傅,到贺家给贺齐送往生。老人家如愿前往西方世界,就连几位师傅也赞老人家心志坚硬,使得他得以脱离俗世轮回。”李诚并没有像李家其他人那样,在高太君面前,言辞避讳生死,而是用轻松的语调,提及沧州旧事。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