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氏虽然也到贝勒府给太妃请过安,可因十五阿哥“养病”,不好待客,所以这两年的功夫,李氏也只去过两遭。李氏这边,自然只有喜欢的。正好曹颙过来,李氏便对儿子提及此事。曹颙便道:“明日,我亲自送帖子过去。”那两个贝勒府仆妇,讨了回信,回去复命去了。曹颙先回梧桐院沐浴,换了家常衣裳,才又同初瑜一道,回到兰院陪李氏说话。“大阿哥落地六斤四两,白白胖胖,很是可人疼。”李氏笑眯眯的,说得都是好消息:“礼哥儿散馆,授了编修。”曹颙只笑着听着,晓得母亲放心不下李宅那边,又问了两句李煦的身体。“调理些日子,已经渐好了……”李氏颇为欣慰道:“等你陛见回复了差事后,抽空也过去看看你舅舅。不看旁的,只看在他早年照看我同老太君份上……”正说着话,就见有乐桂悄悄进来,站在初瑜身后,低声回了一句。初瑜闻言,不由变了脸色。曹颙听到“报丧”二字,亦转过头来,问道:“怎么回事?”李氏也止了声,望向初瑜。就见初瑜起身道:“年家打发人过来报丧,年家老太爷没了……”到底上了年岁,更避讳生死,即便晓得年家同自家只是寻常姻亲,可李氏也颇觉感伤:“可怜见的,是个明白人儿,临老临老,受了子孙拖累。”曹颙想到年家子孙被赦免之事,问初瑜道:“皇上赦免年家子孙,回家了没有?”赦令是四月初下的,至今也有一个月了。要是疾驿而行,也能到京。初瑜闻言,脸色一黯,道:“流放的四个年家子孙中,已经病夭二人,剩下两人,残疾一个,延迟回京,只剩下一个年斌,听说已经启程回京,不知到没到。那边瞒着消息,这回赦令下来,京里才得了信儿,听说七妹夫听后,呕血不止,差点没过去。”曹颙闻言,只觉得后背发凉。年羹尧一系,十五岁以上子弟流放,不过是前年冬天的事儿,至今不过一年半,就两死一残,四存一。按照旨意,年羹尧留下的那几个稚龄子,到了十五岁也要依次发遣。若是没有赦令,年羹尧这一支真是能不能剩下还是两说。官场失利,殃及子孙,年羹尧就是个明证。想到这些,曹颙有些心灰意冷。年羹尧错的多,根源是他做得多。在皇上需要的时候,做得多是为皇上分忧;当被皇上厌弃的时候,做得多就是逾越。“老爷子年过八十,也算喜丧了,‘接三’时,我同初瑜过去。”曹颙见李氏也凄然,岔开话道。京城丧仪,越是关系亲近的人家,祭拜越早。在年羹尧论罪时,曾下旨将年羹尧之妻觉罗氏送回娘家,七格格这边亦没能幸免。最后皇上只发作了年羹尧这一房,年熙因过继长房,反而逃过一劫;七格格在王府住了一年后,也被放回了一年。曹家能“接三”时过去,已经是昭显亲近,倒也贴合曹颙与年熙的连襟身份。李氏点点头,道:“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如此正好。只是年家经历大变故,也不知老人家的身后事预备得便宜不便宜,到底是亲戚,能帮就主动帮一把。”曹颙是晓得皇上亲自探病之事的,倒是并不担心年遐龄的身后事。初瑜则是看到屋子里的冰盆,想起一事,道:“旁的倒好还说,天气渐热了,先打发人送过去几车冰吧?”曹颙没有异议,初瑜便使人传了两个婆子,吩咐了几句,打发她们往年宅送冰。被丧事一冲,李氏有些恹恹,打发儿子、媳妇自去。曹颙与初瑜夫妻二人,这才得了空,回梧桐苑说话。“二弟同五弟也打发人回来,给妞妞添妆,只说妞妞是爷的妹子,也是他们的妹子。二老太太有些瞧着那些东西很是舍不得,被四弟妹劝了一遭,也预备着给妞妞添妆呢。”初瑜道。曹颙点点头道:“妞妞也叫了她们多年兄嫂,得她们点儿东西,没什么。”初瑜略有遗憾,道:“可惜名份只是干亲,要不然将妞妞在老太太膝下记名,也能多预备几天酒席,张罗得更风光一些……”第1255章 官非(上)曹府,客院。庄延平看着眼前的一对夫妻,又惊又怒:“大姐夫这叫什么话?我们是来喝喜酒的,可不是来抢人的?怎么强接不强接的话都出来了?还大姐去曹家夫人跟前说嘴?”他是庄常中年才添的儿子,年纪比曹颙略年长几岁,却也不到四十,身上穿着件八成新的淡青色衣裳,带了几分儒雅。那对夫妇四十多岁,穿着鲜亮许多。妇人略显富态,头上抹着头油,脸上也涂了厚厚的粉,头上金灿灿的,戴了全副金头面,身上簇新的紫的银花大衣裳。那男子却是精瘦,亦是簇新的装扮,宝蓝色云纹长袍,脚上是黑纱官靴,长着一副长脸,眼睛眯缝着,有点鹰钩鼻,透着几分精明。那妇人就是庄席的长女庄氏,少小失母,加上庄先生隐身入索额图府为幕,所以她同胞妹一直寄养在江南伯父家。长大后,庄氏同胞妹,都由伯父做主,嫁入江宁附近两家本份的乡绅人家。出旗为民,这个时候,并不是恩典,只是当年因隐秘身份,庄常兄弟在江南有民籍。除了妞妞,其他庄氏子弟也都是民籍,所以婚配都是同汉家一般。那两户乡绅人家,也只是知道庄家长辈执幕业出身,家底颇丰,其他的并不知晓。庄家两个女儿出嫁时,都带了良田铺面,家中伯父身上有捐官,所以待两个媳妇还算优容。等到庄常兄弟先后离世,庄延平也长成,身上有举人功名,家里也有百十来顷地,日子过的殷实富足,所以庄家这两个出嫁的女儿也有娘家可依,并未吃什么苦头。这庄氏的丈夫姓柴,祖父曾任小吏,自己身上也有秀才功名,考了半辈子举人,都没有考中,性子就有些偏激,只觉得考场黑暗,像他这样“真才实学”士子的都落第,那些官宦人家子弟不学无术,反而榜上有名。对于曹家,他更是骨子里带了几分瞧不起。连曹颙收留怜秋母女,也被他看成是“谋财之举”。只因他晓得庄家是靠幕业积攒的家底,也有两个举业无望的同窗进衙门为幕,油水丰厚。想到岳父入曹家为幕十来年,谁晓得攒下多少好东西,怎么能白白让曹家占这个便宜?想到这里,他耷拉下脸,道:“小舅因何诧异?两位姨娘毕竟是自家长辈,也没有在旁人家养老的规矩。岳父刚走时,我同二姨夫就商议着要接她们回江南,她们却是留恋京城富贵,约莫着也是想要指望以曹家为靠山,给小姨说门好亲事。如今小姨出嫁在即,她们也没有继续留在曹家的道理,自然当随我们回乡。”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