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慧出生时,曹家的身份比早年显赫,家人待她更是宠爱有加。天慧身上,并不是世家嫡女的凌人之势,而是父母言传身教后的淡然从容之态。曹家大姑娘在此?曹家大姑娘真的在此?听着耳中清朗从容的声音,舒赫德的脸“唰”的红了,早已低下头,道:“见过曹大妹妹……”他虽极力克制,到底露出几分少年无措。初瑜见状,嘴角弯了弯。曹颙也正狠盯着舒赫德,见他规规矩矩的低头,没有偷瞧自己的宝贝闺女,心下颇为满意。见他连耳朵根都红了,倒比自己闺女更显羞涩,曹颙心生不良,并不急着放人,而是叫舒赫德坐了,有一句没一句的叙起家常。什么老相爷身体如何,太夫人身体如何,还有多少日子服满之类,云云。舒赫德老老实实的应答着,心下也镇定下来,脸色慢慢转圜过来。等到应答了几句,吃了半盏茶,他已经恢复了刚进来时的从容自在。初瑜见状,更是满意;曹颙也不好太过热络,便摆摆手叫他们自己逛去……第1337章 连理树待天佑与舒赫德退出去,初瑜就给丈夫打眼色。曹颙摸了摸唇上短须,起身道:“既来了这里,总要同老和尚下两盘再回去。你们先坐着,若是饥了,就打发人跟小沙弥要两盘素果子。等到了未时,再一同用素斋。”初瑜笑着起身,道:“老爷自去,我同闺女再歇歇。”曹颙自去不提。初瑜拉着天慧,在罗汉榻上坐下,道:“除了自家亲戚,你寻常也难得见外人。既是碰巧见了,我就考考你的眼力。衣冠识人,并非是教你势利,而是在寻常交际中,谁会一上来就交代自己的老底?有许多事,还得自己凭眼力识别。”虽说见了外男,可在父母跟前,又是长兄认可的好友,天慧并无多少拘谨。她心里虽隐隐的觉得古怪,可既然初瑜只是当做寻常说话,便想了想应道:“身上的长袍,乍一看像是群青色(深蓝),再看则是苍青色,加上青色帽子,还有腰间的素荷包,想来正值孝期。瞧着这装扮,应该是第三年……”这些红白礼仪,有的是初瑜言传身授,有的则是常嬷嬷与罗嬷嬷二人教导的。在家做闺阁千金还罢了,得父母避讳,万事不需自己操心;若是嫁入做主妇,少知道一点说不定都会闹了大笑话。初瑜满意的点点头,道:“还有呢?”天慧沉思片刻,道:“两白旗官学,不是谁都能进的,不仅是两白旗的,而且家中不是有佐领世职,就是家中有人在朝。若是与哥哥相熟的好友,想来也当晓得老爷与太太的身份,却是不卑不亢,没有畏缩之意,家中当有显宦。老爷与之闲话,虽没有直接提及其祖父官职,但听着语带敬重,官职与资历比老爷多半只高不低。年过古稀,还在职的,就不会是武职,那剩下的就只有几位大学士……”初瑜听了,又是为女儿骄傲,又觉得酸楚,不知不觉红了眼圈。女儿到底长大了,不能再无忧无虑,要知晓这些人情世故。即便是他们夫妇千挑百选,择了良婿,又能如何?为人妻、为人媳,哪里有在娘家做女儿来快活自在?见母亲动容,天慧住了口,伸手拉住初瑜的衣袖,轻声道:“妈妈……”这还是她幼时称呼,这几年渐大了,早已叫的少了。初瑜的眼泪,一下收不住,滚落下来。虽说儿女都是她身上肉、骨中血,可想着天慧幼时受的苦楚,初瑜少不得要偏疼几分。女儿养了多少年,她就悔恨多少年,若非她怀天慧的时候没有养好胎,也不会让女儿遭那么多罪。当时虽说丈夫已经恒生带回府,可那是即便移情,相处的日子也浅,初瑜心里最惦记的还是被公公婆婆带回江宁的天佑。在丈夫面前,她又不好显露,否则话就像是对公婆不满似的。她只有在无人之时,暗自垂泪,想着天佑如何如何。怀孕之后,她情绪敏感,思子更心更重,寝食难安。在丈夫面前,她还百般遮掩,就是身边的丫鬟婆子也不知她的心事,都以为她是害喜害的。如此一来,等到她生女儿时,力气就有些不足,才出了状况,不仅自己差点熬不过去,还使得女儿身体受损。这件事埋在她心里十几年,除了已故生母之外,她同谁也没提过。她本没想过要瞒着丈夫,可是生母千叮咛万嘱咐让她将这件事烂在心里,就怕说了实情后,夫妻两个生嫌隙。没有生下健康的女儿,她是觉得对丈夫有愧,可是觉得最对不起的还是宝贝闺女。身为八旗贵女,天慧本当同她几个姑姑似的,进过大选留牌子,体体面面的指婚宗室或者重臣之子。除了娘家为后盾外,皇上或者皇后指婚,也使得其在婆家多几分体面,多几分底气。如今女儿千好百好,可在外人看来,到底有了挑剔不足之处。天慧掏出帕子,挨着初瑜坐下,伸手为母亲拭泪,柔声道:“妈妈……您放心,女儿即便……也会好好的,不会让自己受委屈……”静室里,母女依偎,气氛有些伤感。这时,正赶上天佑回转过来。初瑜拭了泪痕,道:“你不是带舒赫德去碑林吗?怎么又回来?”天佑看出母亲眼圈泛红,心下不由生疑。屋子里都是骨肉至亲,也没有什么不好直言的,天佑道:“太太满意,儿子是瞧出来了;妹妹是何心意,儿子总要问问。否则说旁的,反而生是非。舒赫德那里,先让小沙弥带着他看碑林去了。”随着这话,母子二人都望向天慧。被母亲与兄长盯着,天慧还想装糊涂,只低头不语。天佑却晓得,妹子看着不爱多言,可心里向来是有主意的。今日的事情,这么明显,以天慧的通透,自是不用旁人多说。要是她对舒赫德印象不好,怕是早就开口。如今不言不语的,反而更像有戏。初瑜拉着女儿的手,柔声道:“这是你的大事,在我同你哥哥跟前,也没有什么不能说的。既是你哥哥开口,你就说两句。”天慧抬起头,看着长兄殷勤的眼神,心中一暖,道:“大哥费心了……妹妹晓得,大哥疼我……”只这一句,天佑哪里安心?要是妹妹为了他这份“费心”,不好说什么挑剔之语,那不是“委曲求全”?天下的哥哥,大多如此,总是自己的妹妹最好,嫁给那个都是低就。“相貌呢?言谈呢?可是有瞧着不顺眼的地方?”天佑追问道。天慧再大方,此时也臊红了脸。可初瑜与天佑都望着她,她想起母亲方才的眼泪,忍着羞涩道:“只看了一眼,瞧着倒是比大哥要白净些……”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