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春杏应了一声好,拉她快走,到了木榻子跟前儿,李薇指着木塌子说,“年哥儿去帮我们拿个凳子来,我和四姐就着木塌子洗。” 佟永年应了一声,把一篮子木槿叶子放到木塌子上,把另一只篮子放到东屋。依言去拿了瓦盆并一张不高不低的木凳子。 李薇和春杏两人把木槿叶子放在清水中柔搓着,慢慢的叶子的汁液浸出来,水变成浓绿滑稠的一盆,并有洁白细腻的泡沫在上面漂浮着,一股子清草的气息弥漫开来。李薇闻着这味道儿,便觉得舒爽无比。 揉好汁液,她就着木塌子躺了下来,头顶的蓝天白云在杏树枝叶间若隐若现的。 春杏一边唠叨她,一边解了她的发髻,替她梳头发,刚梳了两下子,春柳在厨房叫嚷,“春杏,快来帮忙烧火。” 春杏皱皱鼻子,应了一声,叫佟永年,“哥哥,你来替梨花洗头。” 李薇一咕噜爬起来,顶着一头散开的头发,望着走近的佟永年,“你会洗吗?” 佟永年坐在小凳子上,把她的头板正,“你小时候我给你洗了无数次的头,梨花不记得了?” 李薇盯着枝叶间的蓝天白云,想了想,好象是这样的。从她一岁半那年的夏天开始到三岁多点,头发好象一直是他洗的。因为三姐老喜欢把她的头按得低低的,就着水盆洗,水容易流到眼睛里,她娘教了无数次让三姐把她抱起来仰着洗,三姐总是我行我素,后来他便接手这个活计,直到他去学里读书那年,这个洗头发的工作才由几个姐轮流接手。 木槿汁液的顺滑清凉感觉传来,李薇觉得头皮上那股子燥劲儿登时消散,舒爽的出了一口气儿。 一边问他,“年哥儿,柱子和他姨夫都去宜阳了吧?” 佟永年一边洗着,“嗯”了一声。 李薇又问,“佟舅舅给找那家铺子怎么样?会不会还扣工钱?” 佟永年手上不停,慢慢的搓洗着,“没事儿。有舅舅在呢。” 这时何氏与李海歆吴旭下晌回来,刚把锄头归放好,一眼看见杏树下的两人。 笑了笑,向他俩走去,“你个臭丫头,还怪会使唤人呢。”说着要替佟永年。 他笑着摇摇头,“没事呢,娘。一会梨花洗好,我也替娘洗洗。” 何氏脸上刹时笑成一朵花儿,就着木塌子坐下,“你有这个心,娘心里头就舒坦得不得了。” 李薇向她娘看过去,讨好笑着,“娘,那待会儿我替你洗。” 何氏笑着拍拍她,“咱家就数你个小丫头享福。给我洗个头不亏你。连带给你几个姐姐还有哥哥都洗了。也不亏你。” 李薇甜甜笑着,“娘说不亏,自然是不亏的,等会儿我给你们都洗。” 李薇洗好了头发,要给佟永年洗,他别别扭扭的不让。她便搓了叶子,给何氏洗。 何氏笑得合不扰嘴儿,感叹着,“我们梨花真是长大了,会给娘洗头了。” 李薇一边梳着头发,一边笑着,“那是呢。我都快七岁了日后我天天给娘洗头。” 春杏烧完火出来,说她,“咱家就数你嘴巴会哄人” 李薇一边给何氏洗着头,一边笑嘻嘻的,“四姐,那呆会儿可别怪我不给你洗头哦?” 春杏撇撇嘴儿,在木塌子上坐下,揉起另外的木槿叶子。 下午午睡醒来,李薇一时无事可做,便晃达着去佟永年的西屋。此时他正端坐在书案前看书,可能是刚洗好头发没多久,满头乌黑轻软的头发披在肩头,散发着潮温的木槿叶子的清香。 “咦,新书么?”李薇走近,凑过去瞄了一眼,书上的被勾起的一句话,瞪时映入眼睑,不觉念出声来,“拨开世上尘氛,胸中自无火炎冰竞;消却心中鄙吝,眼前时有月到风来? ” “年哥儿,这是什么?佛经?”李薇心里消化着两句话,伸手去翻看书封。 “不是,是《菜根谭》。”佟永年含笑抬头,看了看院中静悄悄的,众人都未午睡起来,便问,“梨花怎么不多睡会儿?” “我见天没事儿干,又不累。”他回答的这会儿,李薇也已看书封。心中十分诧异才十二岁的孩子怎么想起来看这种书?这本揉合了儒家的中庸思想,道家的无为思想和释家的出世思想,被奉为修身立世明志陶冶情操磨炼意志的宝典,她前世只在她们学校那个头发花白且充满智慧的老教授的书案上见到过,年纪轻轻的孩子们谁读这个呀?而且在他的办公室里还挂着这样一副对子,“我果为洪炉大冶,何患顽金钝铁之不可陶熔。我果为巨海长江,何患横流污渎之不能容纳。” 往后翻了翻,果然看到这句名言,并且同样用墨笔勾起,不由奇怪的撇了他一眼,他还是那副淡淡的样子,并问,“梨花看得懂吗?” 李薇摇了摇头,“看不懂,这是什么书?”,心里却想着那位老教授说过的话,“嚼得菜根,百事可为。”,印象中这是本励志书一边又往后翻着,每隔几页都有用笔勾起的句子,一直到书尾。显然他已经看完了。 佟永年伸手接过来,嘴角淡笑,“是一本正心修身,养性育德的语录世集。”顿了顿又补充,“是小舅舅托人捎来的。” “梨花想看吗?” 李薇摇摇头,她生活顺溜得很,不需要这些清心明志,自我宽慰。也许有一天她困惑了,可能需要这些东西。便说,“这书看起来真无聊,小舅舅怎么不捎些游记传记回来?” 佟永年笑笑,把书放好,才说,“下次小舅舅有书信来,我再托他给你寻这些书。” 李薇点点头。扭头出了他的房间,回到西屋当门坐着。小舅舅给他捎这样的书到底有什么深意?按说,他这样的年龄,是不需要看这种书的。难不成他心里有什么想不通的事儿?若真的想不通的事儿,定然是因为贺府了想到这儿叹了口气。 又想起,先前他确实表现过不喜欢吴旭来家里,后来却表现得那样热情,还有柱子的事儿,他应承得那样顺溜,难道是因为看了这书的缘故?要知道他从不是个热心的孩子呢佟永年从西间儿出来时,已束好了发。眉目清朗,发黑如墨,朗朗无翳的模样,丝毫看不出他有哪里不妥当。 想了一会儿,毫无头绪,便抛开不想。 便翻出农书出来,准备实施她的改造荒地大计。 等李海歆午睡起了身,李薇拿着农书去找他,指着那段话让他看,又说了一大通绿豆的好处,李海歆也不看书,只笑着问她,“梨花是不是想让家里在荒地上种绿豆?” 李薇点头,“反正那地一秋上也收不了什么,爹就种一季看看嘛。绿豆熟得早,等绿豆收完了,咱们再种一茬油菜。书上说,‘种子掺一掺,产量翻一番’呢。等明年油菜早熟后,再种一茬苕子,到秋上能种苞谷的时候,咱们把地深耕了,把苕子秧子翻下去,保管明年的苞谷能高产。”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