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便笑着和两个丫头道,“辛苦你们了,去歇着吧!” 麦芽儿走上前悄悄说道,“五小姐,其实昨儿我们两个心里头,是想过跟她们吵一吵,闹一闹的。这事儿可大可小,成亲在即,这么亏着亲家的守房人,这事儿说到哪里都是她们的没理。不过,因小姐不在跟前儿,也没个人示下,总怕做得太过鲁莽,倒送了把柄在旁人手上。” 这倒与自己想的一样,赞赏的点头,“麦芽儿考虑得周全……旁的事儿先不说了,过了这几日再细细说,打些水来我洗洗脸,也歪一会儿。” 李薇这一歪,一下歪到华灯初下,仍未醒来。几个丫头眼看天色愈来愈晚,急得直搓手,个个引颈望着院门处。 李薇实则中间已醒过一回,一是因为太困,二来是晚上究竟怎么过,她还真是头痛,只好鸵鸟般的又睡了过去。原本以为是睡不着,不成想,没过多久,便又昏昏沉沉的睡去。 院门外终于有了声音,隐隐约约的传来,麦芽儿立时急了起来,“是五姑爷回来了!” “那怎么办?去叫醒小姐?” “以我看,咱们不管了,只管将五姑爷迎进来……”麦穗的话还没说完,院门口已闪进几个人影,当中一人大红衣衫,在红灯笼的映射下,格外醒目。 “将院门儿上了。”贺永年前脚踏进院内,便向小福子吩咐道。 跟在身后的柱子立时叫起来,“喂,年哥儿,你怎么能这样!闹新房可是古礼……” 柱子还未叫完,身后吴旭和周濂已一人一只胳膊,将他拉住,拖到院儿外,小福子趁机关了院门儿。 柱子挣脱二人,悻悻的道,“今儿就不该请你们来!” 周濂扫过灯笼高挂的青砖院墙,回头淡笑,“柱子,你皮又有点痒了!” 柱子受惊似的,往外躲了躲,连连摆手,“好,好,好,我怕了你还不成!”又看吴旭和武睿两个,嘟哝了一句什么“不闹新房跟着来干嘛”之类的。又换了笑脸儿,转向周濂,“周大哥,咱们换个地方再去接着喝?” 周濂点头,“好,今儿我们也陪他醉一回。” 吴旭看看天色,“好吧,我使人回家跟你二姐说一声。” 武睿眉头皱了一会儿,似是在掂量去不去,好一会儿,才点了头。 另外几人都打趣儿他,被春杏管死了。 ※※※※※※※※※※※※※※※※※※※※※※※※※※※※※※ 院外几人的笑声飘过高墙,传到院内,贺永年也跟着轻笑。转向福子二人道,“再去厨房弄些吃的来。” \x1f 麦穗几个早立在廊子下头,听见便赶忙迎上两步,见了礼,才道,“姑爷,奴婢也跟着去吧,也认认路!” 贺永年含笑点头,麦穗匆匆跑了。剩下麦芽儿几个,大眼瞪小眼,这会儿才似是明白过来。 贺永年一脚踏上台阶,扫过紧闭的门儿和几个脸上挂着强笑的丫头,“你们小姐睡了?” \x1f “是……小姐起得早,累着了,才……刚睡一会儿!”青苗结结巴巴的解释完。贺永年已推门进了屋子。 正厅中,正对门儿的高几条桌上,一字排开,八只婴儿手臂粗般的河阳龙凤花烛吐着明亮的火焰,将正中间的大红囍字中堂,映得格外鲜明吉庆。 反手合上门儿,贺永年嘴角含笑,走到条案之前,盯着桌面上,一碟一碟盖在大红喜字下面儿的莲子核桃红枣之类的喜果,象是出了神。 “又想佟婶婶了么?”李薇从里间走出来。自打他进了屋,李薇便醒了,原本还想着要不要装睡死过去。等了一会儿不见有人进来,这才好奇的悄悄起身偷看。 贺永年回身,盯着向他走过来的身影,点头。李薇走到他身旁,并立着,抬头望着大红喜字中堂,好一会儿,才轻笑,“我前不久做了一个梦,梦到你们村西那个小院子,我和四姐去你家,好象正是春天,那两棵海棠花开得美极了,那会儿四姐好象还没桌子高呢,她还在你们家的篱笆墙那里摘花玩儿呢……” 贺永年眼中满是震惊,惊诧的盯着她。李薇暗笑,将话头一转,“……然后你就跑过去把四姐打哭了,佟婶婶使劲儿揍你一通呢!” 贺永年立时反驳,“哪里有?!”眼角猛然一挑,“你梦到我娘了?” 李薇点头,拉他在桌前坐下,坐小炭炉上拎了小铜壶,倒了杯茶递过去,“是不是觉得很奇怪?她在梦里跟我说,她是我婆婆,我才知道的。我跟娘说了这梦,娘稀奇得不得了。说定然是佟婶婶喜欢我这个儿媳妇儿,才来和我梦里相见呢。” 贺永年将手中的水杯攥得紧紧的,手背上有青筋凸了起来。 半晌,轻轻点头,“是呢,她喜欢!再喜欢不过了!” 李薇故意把头仰得高高的,做出一副极臭屁的神情。逗得贺永年笑了起来。 这时,麦穗两个从厨房回来,李薇将他手中的茶杯取出来,扯着他道,“我饿死了,睡了这么长的时间,你陪我吃些饭。” 贺永年轻轻点头,这么些年来,夜里,心头第一次这么温暖。 红烛明亮,香气氤氲,两人就着几样清爽小菜,各喝了一碗粥,丫头们进来收拾,又陆续打了热水进来了,李薇刚刚放松了一点点的心情,又紧张起来。 “你们下去吧。”随着贺永年的吩咐,正房吱呀一声合拢,屋内愈发的静了。 李薇手心里沁出汗来,等了许久,不见人声。悄悄抬头,偷眼看过去,正对上他望来的眸子,异样的明亮,却真实的透着手足无措。 \x1e 李薇很不合时宜的“扑哧”一声笑了起来,这样的神色,只在初见时,尚还六岁的年纪,面对她和春杏的嘲弄时,显露过。 贺永年也轻笑起来,觉得自己的样子也异样的傻。当年初被贺永凌带去瓦舍勾栏时,也并未这般无措过。多少年梦圆,反倒胆怯起来。 上前一步,将她捞起来,板起脸孔,“你敢笑话我?!” 李薇毫不客气的伸手捏住他的脸颊,向两边轻扯,带着几分得意,道,“瞧,我先前说过什么,你不须管!” 她笑容灿烂,细白的容颜上脂粉未施,素净纯朴,当真象她的名字,如一年又一年悄无声息盛开在高高枝头的梨花一般,随着春风笑得灿烂肆意。 在这样的欢快带着得意的笑声中,贺永年缓缓低了头。 异样柔软的唇带着淡淡的酒气袭来,李薇只觉得心底有什么东西“膨”的一声断裂开来,是什么,她说不清楚,只知道从今日起,她将为他绽放属于女人的光彩。 心头潮潮的,流淌着水样的幸福,全身的血液似是也喝了酒,在唇齿交缠间,沉醉,绵软,不知所处。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