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何氏又叹了一声,半晌道,“先前你递信儿来,说年哥儿把铺子让了,我心头这才放些心,生怕他心头有气,做事太绝。” 顿了下又道,“虽说是那府种的因在先,可若是下手太重,终是自己的良心难安。再说,他也不是那种从根里就狠的孩子,硬是这么做了,一辈子受良心上的谴责!” 李薇含笑点头,“是,还是娘看得透。现在都了结了,你也别操心了。” 正说着,院门响了,李薇伸头看去,驰进来的却是周府的马车。不觉笑了,忙下了榻子,迎到廊子下站定。 春柳抱着五福下了马车,一眼瞧见她,先是瞪了她一眼,又笑着教五福喊姥娘小姨。 五福脆生生的喊了声,“姥娘,小姨!” 何氏眉开眼笑的招呼,“哎呦,我的小乖乖,快过来让姥娘抱抱!” 五福双手伸向何氏,显得很是乖巧,惹得何氏与李薇齐声夸赞。 春柳笑道,“她呀,自打先前儿大姐一家走了后,春杏又回了镇上,梨花出门又不方便,家里去的人少了,这才稀罕起人来。上次周濂回来两天,走时,她哭得泪人似的,抓着衣裳不让走,把周濂哭得眼角发红。以往她可是不理他走不走的。” 何氏抱着五福哄着,李薇悄悄向春柳道,“三姐,不如我们一起搬到安吉去吧。安吉是州府,离京城又近些,三姐夫便是将生意往外扩些,也能五六日回一趟家呢。”\x01春柳斜了他一眼,先瞪又叹,“我自然是想搬的,只怕是我公公在宜阳住久了,不舍得。” 何氏回头瞪李薇,“你们只管过好你们的便成。姐姐们都成了家,哪里还能顺着你个人的意。” 李薇讪讪笑了下,便不再提这回事。 何氏忙问,“那是有什么事儿?” 春柳点头,“可不是有事,我今儿听我们府里一个大娘说,贺府这几日供货商户前去讨债的事儿,背后是方府的人攒到呢。那大娘家的老头子,是我们这边酒坊子的管事儿,平日里消息也灵通,这事八成是真的。” 李薇一笑,“这也有可能。他们本就是对头,遇到这样的好机会,还不狠劲儿的落井下石往死里踩,难道会去救一救么?” 何氏坐在一旁听她们姐妹二人说了一会话,便打断道,“行了,以后他们有什么事儿与咱们不相干了。只听不议。” 春柳转头笑道,“知道了,娘。对了,春杏那里这两天可有信儿来?” 何氏摇头,“半月前二柱倒是过来了,替他巡视铺子。来咱们家里坐了会儿,说是睿哥儿心头挂着春杏的身子,在家守着呢。也带了春杏的口讯儿,说是那边儿一切都好,不让挂念。” 春柳与李薇都笑春杏那性子,偏武睿宝贝得很! 何氏也笑,“早先我还怕春杏这性子太强,睿哥儿性子又暴,成了亲后,两人会吵闹个时候呢,谁成想,春杏这个死丫头竟把他拿得死死的!” 李薇想了想便说,“正好年哥儿说要回李家村给佟婶婶上坟,我们去安吉之前便拐到镇上瞧瞧。” 何氏抱着五福逗着,“好,去瞧瞧使人捎个信儿来。我呀现在最挂心的就是她了。” 又问五福想不想四姨。五福掰着小手指,半晌才说,“不想,想大姨!” 何氏脸上的笑意顿了一下,叹息,“姥娘也想呢,这一走小半年了,也不知道安定下来没有!” ※※※※※※※※※※※※※※※※ 七月十四一大早,李薇与贺永年借着为佟氏上坟的由头离开了贺府。把几个丫头都留在府里,让孙氏掬着他们,莫去闲逛说嘴,把院子里收拾收拾。 马车驰出宜阳县北城门儿,李薇从车窗中伸出头来,回望过去,初秋的风夹裹着丰收的气息,拂过面颊,惬意的很! 贺永年轻拍她的背,李薇缩回头。他笑问,“怎么,舍不得么?” 李薇呵呵笑着摇头,“你不知道吧,其实我心底没把宜阳当成家。一直都觉得不过是个暂居的地方。真正家的是在李家村呢。” 贺永年笑着点头,“是,我也这么觉得!” 李薇笑起来。一路上是田野即将丰收的景象,倒也不闷,两人说说笑笑,在天将黑时回到李家村。 这个时节,田里路上行人都极少,直到马车拐进竹林小道儿,才遇上一个拾粪的老头,他见马车驰来,停了手中的铁楸,拉着长长的尾音,喊道,“呦,这是老大家的人又回来了呀。” 李薇在马车里听见,挑起车帘,探出头来笑道,“是!老爷爷拾粪呐!” “哎!”胡子花白的老头笑得满脸褶子,响亮的应了声。觑眼瞧着,“你是春杏丫头吧?这是打哪儿来?” 李薇咯咯笑起来,趴在车窗上答话,“老爷爷,我是梨花,家里最小的那个!” 老头恍然大悟,一边笑一边摇头,“离家久喽,我都不认得了!”说着扛起了粪箩筐,准备往外走。 李薇附合了两声,与那老头告辞,方哥儿赶着马车往前。王喜梅在家里听到动静,迎到栅栏口儿,远远笑道,“哟,是梨花来了?” 李薇在车里应了一声,马车停下,李薇挑起车帘一边下车一边笑,“三婶在家干啥呢?” 王喜梅将手晃了晃,“瞧,正在家里做饭呢。这一手的面!你们来的正好,晚饭三婶做煎饼吃呢,等会儿你们过来吃饭。你三叔去镇上送鸡了,也快回来了,我这就去做菜,叫春明去打酒!” 正说着牡丹从院里走出来,怯怯的叫了声,梨花姐。看看贺永年,半晌,又憋出一声姐夫来。 王喜梅见她们赶在这个时候回来,便知是为了为佟氏上坟的事儿,便让他们先回家,又道,“你娘留了钥匙在家,六月初六时,我刚把你们东屋清扫过,被褥也晒过了。” 李薇含笑致谢。方哥儿前面赶着车已进了院子,她与贺永年前肩走着,缓缓向自家而去。 又是许久未回,尽管有王喜梅与老三的照顾,院中的荒萧还是显而易见的,篱笆墙根处野草茂盛,连正当院中,人不常走的地方,竟也长了不少的野草。 此时正是李家村做晚饭的时间,炊烟四起,竹林瑟瑟,李薇立在院中看了一会儿,指着西屋儿对方哥儿是喔,“晚上你住在那里,自己去收拾吧。” 方哥儿应了一声,利索的将车里装的各色礼品卸下来,搬到西屋去。 李薇拿着钥匙开了东屋门儿。屋里果然很干净,只是久无人居,有些冷清。李薇挑帘进了北间儿,两只大炕上面儿盖着防尘的蒲席子,也十分整洁。 便倚在门口含笑不语,贺永年从身后抱住她,轻笑,“想什么呢?” 李薇摇了摇头,想得太多了。想那个时候小春杏装大人给她穿衣穿鞋的可爱,想春桃那会儿温婉低着头做针线的情形,又想姐妹五人有时候夜里睡不着,八卦村子里东家长西家短,也有故意屏着气息,听他在对面房间里低声的朗朗读书声。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