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两个人和衣而睡,横七竖八,是真的累坏了。 蒋晓鲁在梦里天马行空,短短一个月,像是把那些事情串联起来,演电影儿似的在眼前过,梦里有宁小诚,有杜蕙心,有李潮灿,还有老周疯狂敲桌子让她赶紧回来上班的怒吼。 晓鲁晾在床外的脚丫猛地一颤,醒了。 此时是北海道的下午六点—— 暮色将至,酒店房间窗外能看到大片的鄂霍次克海,黄昏的暖黄,夹杂着鲜艳的绯红铺在云层上,天光里,衔接在浅蓝色的海面上,层层叠叠,晓鲁从恍惚中醒来,忡怔望着窗外,她的脸在暮色中隐匿着,整个房间忽然溢满了一种非常静谧,温柔的气息。 她忽然想起大学时期去电影院看的那部电影,葛优和舒淇的经典之作。 电影里的笑笑也是这样静静在酒店房间中,面朝鄂霍茨克海,然后义无反顾,充满绝望地从能取岬上跳了下去。 从那以后,蒋晓鲁就一直想,如果有机会,她一定要来这里看看。 酒店的柜子里会提前备好泡汤的和服,晓鲁蹑手蹑脚从床上爬起来,抱着衣服去房间露台外的温泉。 小诚醒过来,看到的就是这样的一幅画面—— 泉声潺潺,池边的木舀温吞淌着水,脚踩在凉凉的岩石上,一汪茂密树叶遮挡在周围,女人年轻的身体一寸一寸淹没在池中,最后,白皙匀净的身体,树叶的层叠茂密与泉水的温热流动,浑然天成,蒋晓鲁未施粉黛,仰头,闭眼,枕在石头上,脑后垫了一块厚厚的毛巾。 不知道在想什么。 小诚光脚无声无息走到她身边,换了舒适的灰色居家服,手探进水里试了试温度。 温热,柔软。 他用手掌掬起一捧,随意泼在晓鲁的背上。 泉水砸上去,迅速散开,水珠滴滴答答顺着细腻的背部肌肤往下淌。 蒋晓鲁睁开眼,回头,微张着唇,眼睛笑弯起来:“小诚哥。” 她不是很惹人疼的纤细身材,而是给人那种丰润匀称的感觉,胸脯饱满。 在一片淡淡的白色水雾中,她脖子以下的身体在层层水波中掩藏,荡漾。 宁小诚回望着她,身上尚有懒怠气息—— 他手指无意识摩挲在她唇瓣上,目光明亮,可难掩深沉笑意:“晓鲁,咱俩办点正事儿吧。” 男人低沉的声音。 夕阳彻底西沉。 空气中凝结着黄昏的热,海水的凉, 还有蒋晓鲁主动的,湿漉漉的吻。 …… 小诚初中时代对性的认知,是夏天女同学从半袖衬衫里透出的细细肩带,是脖颈上汗津津的水珠儿和因为太阳炙热被晒的发红的脸颊;高中时期的认知,是厕所格间偶尔发出男声沉闷粗戈,是无意识的想入非非,是很多男孩子都会在晨起发生的尴尬一幕;大学时期则是校园里白人女孩修长的双腿,性感的英语尾音,和饱满的胸脯。 后来成人,作为一个成熟的小老爷们,他对性已经从渴望转换为知遇,转换为归属感,超脱生理快感之外的追求,对身体上的默契,高度契合的灵魂,一个实实在在属于自己的姑娘,能搂在怀里,知你一切喜恶的对象。 天光将近,酣畅淋漓。 风吹起露台上的竹帘,掀起床边垂落的白色床单。 蒋晓鲁依偎在他怀里,轻轻呼吸。 良久—— 她问:“你知道我为什么那么讨厌宋芃吗?” 宁小诚摇头,手始终搭在她手臂上:“异性相吸,同性相斥呗。” 晓鲁吸了吸鼻子,瓮声瓮气:“不是。” “我小时候,十几岁吧,上初中,她对我干了件特恶心的事儿。这事儿过了很多年,我怎么也忘不了。” 小诚低应:“说说。” “你知道我们楼后有片平房吗?”蒋晓鲁拄着他胸口半坐起来,仰头认真看着他:“就前阵子拆了的那片。” “知道,以前我们踢球总去那儿买酸梅汤。” “对,就是那儿。”蒋晓鲁又躺回来,玩儿着小诚的手指:“那胡同走到里面左拐,有片破车棚,我们总在那儿玩捉迷藏,但谁也没去过那车棚里头。” “李潮灿总吓唬我,说里面有大狼狗,我们院儿的小姑娘也都知道那里不能随便进去。星期三中午放学,遇见宋芃和她的一帮小姐妹,看见我,她就紧张地说,晓鲁,快,你快去那车棚子里,你妹妹在那儿让狼狗吓着了,不敢出来,我当时吓坏了,郑昕胆儿小,身体又不好,生怕她出事儿我妈把我给打死。” 当时上了初中的蒋晓鲁闻声连想都没想,扔了书包就往那片平房区跑。 车棚脏乱差,脚踏上去一层灰。 蒋晓鲁也怕,可是再怕,还是得壮胆儿往里走。 喊了两声“郑昕”,没人应,蒋晓鲁吓的手脚冰凉,见车棚四处漏风也没听见狗叫,蒋晓鲁意识到可能被骗了,掉头就跑。 然后—— 一个衣衫褴褛,浑身肮脏的暴露癖就站在她身后。 暖和的春天,他还穿着棉絮破败的长棉袄,冲蒋晓鲁呲着满嘴的黄牙疯笑。 蒋晓鲁吓傻了,吓得腿软,吓得话都不会说了。 她连连后退几步。 接着,男人猛地敞开棉袄,丑陋的,狰狞的,令人作呕的。 蒋晓鲁闭上眼,头往宁小诚怀里蹭了又蹭:“那种感觉在之后一两年我也忘不掉,尤其是我跑出来的时候,宋芃和她那几个小姐妹还在街对面看我笑。” 一个尚对生理知识处于贫瘠的年龄,没人告诉她,也没人开解她,这事儿着实让蒋晓鲁恐惧了好一阵子。 “那时候我也不理解什么是变态,是暴露癖,每天一闭眼,满脑子都是那副画面,上课的时候同桌不小心碰我一下,我浑身都打激灵。” “就——”蒋晓鲁努力找着能形容自己感觉的词汇:“像落下阴影似的,看见个男的就不自觉会想,会害怕,也会有一点好奇,李潮灿来找我玩儿,我也不理,回家见了郑叔,我连正眼都不敢看,低头就把自己反锁到房间里。” 宁小诚一言不发地听完:“那宋芃后来也没和你道歉。” 蒋晓鲁:“没有,她也知道自己玩笑开得过分了,每次见我都挺尴尬的,我也恨她,干脆就不说话。” “其实——”蒋晓鲁想了想:“我之所以这么讨厌她不是因为她骗我,让我碰上变态,都这么多年过去了,什么我都明白,就是我跑出来之后她看我的那个表情,嘲讽又开心,一点同情和歉意都没有,让我觉得特别羞耻。” 一个与你从来没什么交集的人,因为恶作剧,竟然会产生那么大的恶意。 蒋晓鲁说的暴露癖,宁小诚依稀有点印象,以前在那里头兴风作浪的时候也遇上过,但是他们不怕,还当乐子,一帮半大小子,见了就打,扔石块,站在房梁上吹口哨,给那神经病吓得恨不得躲得远远地。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