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到那棵古树下,仰头看去,繁密的枝叶遮天蔽日,确实很健壮、很魁梧。她以后能长成这样?晏初水有点不敢相信,可隐隐又觉得,她要是能健康一点,也挺好的。他拍了拍壮硕的树干,问她:“你认它做干爹,以后逢年过节都要来看它吗?”“肯定要啊。”小丫头用两根筷子叉着一只狮子头,啃得满嘴流油,“它是我干爹,我也算有爸爸了。”“……”晏初水深深地望了她一眼。他这辈子就没见过比她还自得其乐的人!许眠读不懂他眼神里的鄙视,她甚至觉得,初水哥哥问这个问题,可能是在羡慕她。“那你有干爹吗?”她舔了舔嘴角的酱汁,问他。“没有。”他冷冷地回答。咦?小丫头双眸一亮,她猜对了!初水哥哥、果然、没有、树干爹!正所谓知恩图报,她豁达地一挥手,“初水哥哥,那我把干爹分你一半,这样你就有两个爸爸了!”“???”谁特么没事要两个爸爸啊!“咦?”小丫头又来了精神,“初水哥哥你没看过《水云间》吗?汪子璇生了一个宝宝,她说宝宝有好多爸爸呢!”“……”生平第二次。晏初水又被她看过的电视剧种类震慑了。“快吃!”他黑着脸催她,“吃完还要去厂里呢。”“啊?”许眠抬头,“真去啊?”那不是她一时情急想出的借口嘛,初水哥哥怎么还当真了呢。呵呵。晏初水想,难道他会白白给她打掩护?美得她!他不客气地说:“剥不满一小时,我就告诉黄老师你在山上偷吃狮子头!”“……”许眠流泪了,吃这么点东西还要干一个小时的活?初水哥哥也太黑心了吧!他却说:“你要是想健健康康的不生病,除了吃肉,也要运动呀。”“可以做其他运动吗?”小丫头扁扁嘴,剥树皮也太难了!“那每天跳绳两百下。”他给出了最后条件。“……为什么是跳绳?”“因为你矮啊。”许眠咬了咬大拇指,想出一句从别处学到的,应该可以挽回尊严的话——“矮是我自己的事,又没吃你家大米!”“呵……”晏初水笑了,“你早上吃的肉脯就是我带来的。”“……”有风轻轻吹过,将青檀树的枝条吹得簌簌作响,少年站在树下,眉眼清淡,笑容亦然。那个画面,许眠一直记得,记了许多、许多年……她从一阵燥热中惊醒,醒来又是全身发冷,方才的梦境过于真实,她一时难以抽身,床边放着一杯凉白开,她拿过杯子,一口气将水喝完。总算是清醒了。初水哥哥想离婚?行啊!那就好好谈一谈条件再说!***精神科病房内,灰色的阴霾一扫而去,取而代之的,是剑拔弩张的斗志。当然,这种斗志只属于许眠,并不属于自我封闭的晏初水。但这不重要,因为两个人的游戏,只要一个人追,另一个人就必须得跑。“关于你提的离婚交易,我可以同意。”她站在晏初水面前,身板瘦弱却气场逼人,仿佛离婚这件事,她已经看淡了、想通了,一点也不在乎了。反倒让晏初水愣了一下。“那我叫宗律师拟协议?”他半信半疑地说。“好啊。”她大大方方地坐下,话锋忽然一转,“不过你说的条件我觉得还不够。”还不够?晏初水沉下目光,墨色的眼瞳透出冷到极致的淡漠,“我所剩下的只有《暮春行旅图》的右三尺,这都不够,你还要什么?”他觉得眼前的人未免太可怕了些。如果从资产上看,现在的晏初水确实一无所有,只有那三尺画最值钱,可许眠觉得,看人看物都不能太肤浅。以晏初水为例,难道他的价值只有墨韵拍卖行和那些房产吗?他的肉体……哦不,姑且不谈肉体。他的鉴定能力才是最值钱的呀。既然要离婚,就该把握最后的机会,物尽其用、人尽其职。榨干他!“《暮春行旅图》的中轴出现了,现在能够鉴定真伪的只有我们两个人。”许眠说,“所以我要你帮我,等我拍到中轴,将《暮春行旅图》拼完整,我才会在离婚协议书上签字。”晏初水沉默了。中轴出现的事,昨天殷同尘已经告诉他了。作为山水长卷的中段,既没有题跋和落款,也看不到首尾的装帧,这样的三尺残画是最难鉴定的,换而言之,即便是晏初水,也很难有100%的把握。幸运的是,他有右三尺,而许眠有左三尺,倘若他们两人联手,带上各自的真迹,再加上晏初水的火眼金睛,想判断真伪还是大有胜算的。《暮春行旅图》曾是晏初水最在意的东西,为了这幅画,他可以什么都不管不顾,直至落入如今的田地。可现在他却一点兴趣都提不起来。隐隐的,像是寥寥星火,一眨眼就不见了。他想不通的事似乎又多了一件。他以前为什么会那么想要这幅画呢?他想不出理由,只觉得过去的自己很荒唐,也想一并删除。“我不想去。”他说。窗外天色将晚,赤红的余晖落在他身上,像一层火烫的铁网,将他紧紧束缚,他连挣扎都不想挣扎。因为淡漠、因为无感。许眠的心猛然一颤。她从未想过这样的话会从晏初水口中说出来。原来一个人不在乎的时候,是真的什么都不在乎,原来她以为的冷漠,还不是真正的冷漠。假如晏初水连《暮春行旅图》都不在意了,那么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值得他在意?许眠攥紧双拳,指甲深深地嵌进肉里,掐出一片青白色,她咬牙让自己坚持,坚持不掉一滴眼泪。她说:“如果你不去,我就不离婚。”“永远不。”第八十章 你是渣男啊PART 80不要相信自己的眼睛,也不要相信自己的记忆,我们能相信的,只有自己的心。——《眠眠细语》许眠走后,晏初水靠在床上,翻着手边的一本《画禅室随笔》,书页从指腹溜过,他有些心不在焉。殷同尘坐在窗边削苹果,长长的一根果皮薄厚均匀,刀工惊人。晏初水冷不丁抛出一个问题:“我之前和她结婚,是自愿的吗?”殷同尘手一抖,前功尽弃。“老板,你是个男人,又不是女人,谁还能强迫你结婚?”他懊恼地拎起果皮,没好气地回答。晏初水垂眸想了想,“我是男人没错,可她又不是一般女人……”“……”真要这么说,倒也合理。不对不对……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