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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她的照顾之下,丁女士又能和她爸挽着手去散步了。距离产生美,她不过呆了半月,丁女士便开始催她,“是不是该回家了啊?”她的感冒还是不好,老是低烧,此外没有任何别的症状。她觉得再拖下去实在影响工作,又害怕有别的并发症,就在网上挂了号,周六那天去检查。医生认定这是普通感冒,要想好得快,可以去打点滴。钟汀对此早有预料,来时便在包里塞了本书,以打发吊瓶时的无聊。她的左手扎着输液管,另一只手去翻书,书是恩格斯的《家庭、私有制和国家的起源》,上面她的手写笔记比印刷体还要多。有一页她折了脚,那一页恩格斯总结:资产阶级间权衡利弊的婚姻,往往变成最为粗鄙的□□---有时是双方的,而以妻子最为通常。妻子和普通女昌女支不同之处,在于她不是像雇佣女工计件出卖劳动那样出租自己的肉体,而是一次永远出卖为奴隶。那一页她还做了读书笔记,大概是她大一的时候写的:这个结论缺乏温情且有欠全面。从古至今,从中到外,生育抚育幼崽都是婚姻生活的重要内容,这也是妻子同女昌女支的一大区别。输液的时光总是漫长的,她看着药液一点点滴答着。回过头来想这句话,同她一点关系都没有。她是一个彻彻底底的无产阶级,她也从未权衡利弊,最重要的是她有离婚的自由。拔插管的时候不知道怎么回事流了血,手上贴着一个创可贴。钟汀本以为这是平静的一天,她没想到会在医院看到欧阳和路肖维。或许装作看不见更好些。她不知道自己出于什么目的主动过去打招呼,她又闻到了那股味道,青橘皮味儿,是欧阳身上的。她怀疑自己并没有感冒,味道这么淡她都能闻得出来。她看向欧阳,今天她穿了一件墨绿色风衣,黑色围巾包裹在她脖子上,风一吹,她前面的发丝便飘了起来,和当年那张照片的感觉倒有几分相像。她叫了声清姐,接下来便不知道说点儿什么。欧阳清是见过大场面的,自然不像她这样沉不住气,亲切地问她哪里不舒服。毕竟谁舒服了也不会来医院。“没什么,就是小感冒。”路肖维只是稍微僵了一下随即就十分自如起来,是种无奈的语气,“你下次能不能别逞强了,病了也装成没事儿似的,看个病也要瞒着我。”她站在那儿,今天天气不好,天蒙了一大片灰扑扑的云彩,幸亏她穿了一件有口袋的外套,否则她一定不知道把手放在哪儿。她整个手握成一个拳头,指甲都陷在掌心里,不过她的指甲和肉都是平齐的,不管多么使劲儿,也不觉得疼。一点儿都不疼。她不知道自己什么表情,可她知道,路肖维脸上种镇定自若的表情,她始终学不来。钟汀集中全副精力听欧阳说着,“我妈腿骨折了,我当时在国外,幸亏肖维帮忙。”她本想扯出一个笑容,可一想起路肖维的话,那笑就收了回去,“他都跟我说过了,我本来想趁着自己看病的功夫看一看伯母的,可总不能空着手,想着去附近的花店买束花,没成想就碰上了你俩。”说着她又看了他一眼,“你还说我瞒着你呢,你来怎么不告诉我一声。”这是她最后一次配合他玩这么幼稚的把戏了。她马上就要二十九了,就算玩儿,也应该玩中学生的游戏。“我已经看过了。现在伯母已经休息了,你就不用去了。”后来她还说了一大堆客套话,可当路肖维揽着她的肩同欧阳告别的时候,那些话就在她的脑子里飘得无影无踪了。钟汀想,欧阳果然对他旧情难忘。欧阳人脉那么广,就算她不在国内,就算她要找人帮忙,要是没有别的意思的话,怎么会找到前男友这里来。路肖维的报复连小学生都不如,完全是幼儿园似的,逞完口舌之快后,人家一旦有事拜托他之后,他连拒绝都不会。这个傻子。路肖维提出要送她回家。“不用了,我开车来的,你有事儿就去忙吧。”路肖维最终上了她开的车。“我从未骗过你。”“我知道,你从来不对我说谎,有时候我甚至好奇,你对别人也是不是这样诚实?”他不愿意说的事儿就说两个字有事,从不拿别的事儿来搪塞她。他说对她有点儿意思,就真的有点儿意思,就那么点儿,不多也不少。那点儿意思足够支撑她在签署协议的基础上同他结婚,再多就不会有了。星星之火,可以燎原,但大片绿油油的麦田上一丁点儿火星都可能燎原,前几天不是还有人野炊,把半熄灭的烟头扔在地上,就发生了大火灾吗?但在干枯龟裂的土地上,那点儿火很快就熄灭了。“我还以为你吃醋了。”“我倒觉得自己是个醋瓮,你时不时就从里面盛一坛去送人。”她又想起在他家的场景,他不停地给她剥虾,路老爷子一眼又一眼地瞥他。他大姐和姐夫从来不在老爷子面前表示亲热,尽管他们是一对恩爱的夫妻。只有他,偏喜欢和父亲对着干。她其实没那么喜欢吃白灼虾。红灯的时候,他去摸她的头,“倒是没烧。”他难道以为她是昏了头才同她说这些的吗?“你抵抗力太差,应该锻炼锻炼。老吃药总不是办法。”她和他在一起的时候,好像总是去医院,各种稀奇古怪的缘由,被网球撞到头,被他的鼻子给磕了……她想起李瓶儿对那个冤家说,你是医奴的药,她一直觉得这句话十分动听。可她不是医他的药。人参鹿茸固然是好东西,可人如果上了火,让人去吃这个,只会雪上加霜。第20章 “你父亲中秋节的第二天便来了我家,他还以为你在我家过的节。”“我并未对他说谎。”“我知道。”他一定说自己有事儿,但他父亲的想象力十分逼仄,只能想到老钟相关。中秋节的第二天,钟家便赢来了一位稀客。路老爷子中秋节过得并不痛快,他感觉自己养儿子是给人家养的。中秋节那天他收到了一堆快递,都是儿子寄来的,他难道缺那点儿东西吗?家里月饼都成灾了。就不能让人家快递员休息一下吗?人不来,送那些东西有什么用。人家母亲生病了女儿陪着就算了,你去凑个什么热闹,你难道不姓路姓钟?路老爷子自认从没败给过老钟,但是这一回,他感到了挫败感。当时老钟的女儿嫁给他儿子,他认为自己家里毕竟是个儿子,总不会吃亏,现在才感觉出老钟手段的后劲儿来。儿媳回国几个月了,他让老妻通过各种旁敲侧击打听到儿媳的肚子并没动静。他还是有点儿着急的。问那个逆子,他总说自己无此计划。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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