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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没事吧?”他嘴张了又阖,阖了又张,半晌才挤出几个字。里面片刻寂静之后,姜漓略带干哑的嗓音应道:“我没什么,不敢劳薛将军关怀。”和从前一样,口气平平淡淡,却分明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意思。这原本也在意料之中。只是过了这么久,经历这么多,就算是块顽石,也该裂开缝了,怎么在他面前就始终一成不变呢?薛邵廷眼角抽跳,目光聚在里面的座屏上,手抬到半截,又沉了下去,终究没去撩那挂珠帘。他愣了下神,叹声道:“刚才,我看到裴玄思了。”里面照旧没立时答话,但却依稀能听到气息起伏的顿促。“薛将军来……有什么事?”姜漓的语声愈发干涩,忽然像呛进了凉风,不由自主地咳嗽起来。薛邵廷紧攥着拳头,嘴唇抿动,像关心,又像妒忌,甚至有点后悔提及这个名字。他不知是怎么压下这股情绪的,但眼中还是渐渐恢复了平静,朝房门低声送气。“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事,只是想知会一声……圣上对你的事也有耳闻了,念着姜太傅昔日的功勋,应该很快就会降下旨意,敕令你与裴玄思和离,从此两不相干,他再也没什么理由缠着你了。”裴府后院一夜灯火通明。天亮时,整座宅子却静悄悄的,连个洒扫的仆婢都瞧不见,到处空空荡荡,莫名透着一股诡异。裴老太君整夜没合眼,这时正微弓着背,在正厅里东转西转,已经不知道来回踱了多少圈,却急吼吼地一步也停不下来。“宁丫头……宁丫头啊,快来,陪我说说话,哎呀,人哪儿去了?宁丫头……”她喊了好半天,旁边的条门外终于有人走进来,却是府里的老家院。“怎么是你,宁丫头呢?”“回老太君,老奴也不知道,听下头的人说,天没亮那会子,房里就不见刘家娘子了,首饰细软也少了不少,没人晓得去了哪里。”裴老太君愕然一愣:“什么?走了,怎的不早说?”“嗨,这一夜,先是公子不见了,又好不容易折腾着送走昌乐郡主,哪里顾得上想起她来。”那老家摇着头,院唉声叹气。只听“砰”的一声响,裴老太君重重将那把红木拐杖摔在地上。“这贱妮子敢是反了天么?若没有我,她这辈子就是吃土的命,赶在这节骨眼上,竟敢……还将我这伯祖母放在眼里么!”老家院吓了一跳:“老太君千万息怒,真伤了身子可不得了,这事容过后再说,快,先坐着歇歇。”这边把她扶到罗汉榻上坐着,裴老太君仍是骂声不绝,咬牙切齿了半天,兀自忍不下气,把手一挥:“去,多叫几个人,把那丫头抓回来,狗东西,看我不打断她的腿!”老家院苦着脸把手一摊:“你老忘了,昨晚为了找寻公子,全府上上下下一个不剩,全都派出去了,这会子哪还有人手再去找刘家娘子啊?”“那,那就你去,无论如何都得把人给揪回来!”裴老太君执意不肯罢休地吼着,但毕竟火遮了眼也只是片刻。想了想之后,似乎也觉这种马后炮似的傻事没什么用处,只能干瞪着眼把手边的矮几拍得山响。“罢了,且由她去,等过了眼下的坎,这笔帐慢慢再跟她算!”她鼻息浓重的“呼呼”喘着气,终于把那股无明业火压下去,定定神道:“不过,你还是得出去一趟,去潞王府那里探探虚实,郡主眼下如何,若有什么动静,马上回来禀报,回头我亲自去谢罪。”说到这里,不由叹气:“你说思儿这孩子,蒙昌乐郡主垂青,这是几辈子修来的福分,他不光不好生领受,还如此不识抬举,这不是把裴家往火坑里推么?”她恼得捶着额角,摆手示意他快去。老家院没法,只好应了声,刚走到门口,就听外面高声传报。“公子安然回府了!”第38章 金浮图 那种药这声喊突如其来, 却像场及时雨,隔着那扇门,厅内厅外的人都如释重负得浑身一松。老家院欣喜不已, 正要出去迎,门就从外面轰然推开, 裴玄思昂然高大的身影裹着一阵风跨进来, 当面将他吓了个趔趄。见自家少主人衣袍崭新,神采如旧, 跟昨晚踉跄“逃”出门的样子全然不同,老家院悬在心里的石头终于落了地。刚要问安, 那两道目光已经垂下来, 眉眼间的阴沉劲儿, 竟比平时还要凌厉,不禁一颤,那两句到了嘴边的话也噎在喉咙里, 只讷讷叫了声“公子”。“去备车。”裴玄思低沉着嗓子吩咐, 脚下迈出半步, 又回头加了两个字, “大车。”才刚回来, 这又要出去?可就算要去哪, 在城里也断乎用不上大车。老家院抽着脸, 闹不清这话是什么意思,也没敢往深处想,赶忙唯唯应着退了出去。裴玄思大步走进厅内,旁若无人地坐到对面椅子上。这里早已经收拾利索,看不出半点昨晚一番生死纠缠的痕迹,也闻不到“美人醉”甜腻的花香, 原先那股佛檀味儿就显得格外浓重。他此刻有点受不得这股味道,深蹙着眉,一边嗤弄着鼻子,一边抬手在脸前扇着风。“你还知道回来?”裴老太君见他既不请安,也不说话,还一副吊儿郎当,浑然不觉大祸临头的样儿,刚压下的那股火顿时又燎了起来。“昨晚究竟怎么回事?你丢下郡主不管,弄得全家鸡犬不宁,是不是想气死我这老婆子!”裴玄思翻了一眼那张气得煞白的脸。当年在北境的冰天雪地里,每当习武懈怠时,这样的神情便会伴随着督导上进的责骂出现,让他又敬又怕。而现在,这副面孔似乎再看不出什么可供尊崇的地方。他撩唇似笑非笑:“你老不是病体沉重么?这一宿工夫就好了,是新请了哪位妙手回春的郎中,还是郡主抱来的那盆花有奇效?”“你少拿话来噎我!”裴老太君“啪、啪”捶着矮几,把茶盏也震翻了,水溅得一榻湿淋淋的。“不这么着,就凭你那犟驴似的臭脾气,能肯听话地回来么?”裴玄思目光下沉,落在左手虎口上。咬伤处已经上了药,深入肌理,触目惊心的齿痕也被棉纱层层缠住,外面半点也看不出来,但隐隐牵扯的余痛却不断让他想起那一刻无法言喻的愤恨。“所以呢?你老干脆就跟人家串通好,一道对付我这个亲孙儿?”“什么对付,这还不都是为了你好?”裴老太君横着他瞪眼,一脸恨铁不成钢的盛怒:“难得郡主一片诚意,怎么还跟亏了你似的?仔细想想!潞王府何等尊贵,若是你能做郡主的仪宾,就算比皇上的驸马,也没什么差别,这是裴家祖上积德啊!从今往后赐爵封侯,还不是手到擒来的事?咱们裴家就真的东山再起了!你父母泉下有知,必定安慰,我也能安心闭眼去见你阿翁了!唉,你……你到底为什么非要拗着这个理?”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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