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由分说,伸手拉住她的手,就将手指搭在腕上,很快,轻蹙的眉头就拧成了疙瘩。“尺脉既慢且弱,血气亏也亏成这个样子……你吃了什么药?”姜漓赶忙趁机把苍白的手抽回来,笼进袖筒里,故作没事地淡淡一笑:“没什么,最近身子不爽利,想自己调理调理,没曾想药用的有些偏差,结果闹得肚痛……让义父见笑了。”“用错药?”秦阙摇头一叹:“以你在医方药理上的造诣,若是调理身子也能用差了药,那我这个师父可就是让人见笑了。”说着,脸色便沉下来,直望着她双眼:“裴玄思又硬闯进来找你,是不是?”他没直接说破,但显然一切都已了然于胸。姜漓也没料到这么快就瞒不住了,这时被打量得无处掩藏似的,低眸咬着唇,仍旧回了个笑脸:“义父来,有什么要紧事吩咐么?”她不愿提及,还故作淡然,倒让秦阙默了声。半晌幽幽吁了口气,在她头轻手抚了抚,和然道:“也不是什么大事,你身子不好,好生歇息,让我来处置就成了。”姜漓不由奇怪,若是能处置,便用不着找来,这事显然跟她有关,而且还有几分隐秘。见他起身要走,赶忙问:“到底是什么事,义父不妨说出来让我知道,不妨事的。”秦阙眸光略略一转,撑在椅扶上的手又放了下来。“是这样,昨日后半晌,岛上有渔家见到一名女子伏在江滩上,便抬了回来,送到药堂去救,人醒之后,第一句话便是叫你。我叫人问过了,她自称姓刘,名攸宁,是裴玄思的表妹,称你为表嫂,说有几句要紧的话,务必要当面告诉你,本来无意告诉你,奈何她哭哭闹闹,没个消停。”说到这里,见姜漓蹙眉深凛,脸上带着厌恶,便叹声一笑:“我料你也不想见,罢了,这事不必管了。”姜漓的确不想见,但却知道刘攸宁的脾气,既然这么坚决地要来,自己不见的话,说不准会闹得整个书院鸡犬不宁。权衡之下,还是决定听听,反正她也不敢有什么过分之举,于是道:“义父不必为难,让她来见我就是了。”秦阙略觉以外,看她目光坚定,点点头:“这事不急,你先好生歇息,过几日再说。”言罢起身,眼底已沉着冷色,自言自语道:“裴玄思,老夫好言相劝你不听,那别怪到时吃苦头了……”第40章 照碧桃 裴玄思,以后学乖些秋雨连绵, 一下就是好几日,却又不肯畅快淋漓,氤氤氲氲的, 仿佛天也藏着无尽的愁。刘攸宁下船登上另一处岛域时,夕阳刚刚沉到山下。借着最后那片霞光, 能望见被引流到此的江水, 在不远处的山崖前汇聚成开阔的碧潭。石砌的汀步蜿蜒曲折,一直伸向潭中央那座六角攒尖的木亭。引路的书院仆厮抬手朝那边指了指, 没容她说话,就将把撑开的伞递到她手里, 一言不发地驾船去了。刘攸宁跺脚骂了几句, 只好气鼓鼓地自己举着伞往潭那边走。汀道极窄, 仅仅只够一个人走。虽说潭水清澈,看着并不算深,但对她这个不久前才泡在江水里差点丢了性命的人而言, 还是不由地望而生畏。小雨淅淅沥沥拍打着纸伞, 左右两边的水面上涟漪不断, 更叫她心里惴惴难安。见人而已, 为什么偏偏安排在这吓人的地方?她此时已经进退两难了, 没别的法子, 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往前走。并不长的路, 像这样捱着步子走,也用了许久。迎儿站在檐头下忍不住幸灾乐祸地嗤起鼻子,见她到了,连眼皮也懒得翻,抱着膀子往旁边挪了挪,不情不愿地让出条道来。刘攸宁暗骂“狗仗人势”, 却又不敢发作,忍着气往亭里走,经过旁边时狠狠地剜了她一眼。一到里面,就看姜漓倚在对面的美人靠上,支颐望着亭外出神。许久没见,她似乎略见清减,但又不显憔悴,依旧是丽而不俗,艳而不妖。就连着副半倚半卧的坐姿都瞧不出丝毫浅薄的媚态,反而更有种让人惊叹的绝美风致。“来了,坐吧。”正愣愣地打量着,姜漓已回过神,正身坐好,朝石桌对面比手示意。“多谢表嫂……”刘攸宁点头坐下来,觑着她的表情,先说了句寒暄话,跟着又微微倾身:“从前攸宁无礼,对表嫂……多有得罪,还望表嫂念攸宁年少不懂事,千万莫要放在心上。”“过去的事不必再提,你也不用弯弯绕绕。”姜漓摆了下手,提壶在她面前的茶盏里注水,“有什么话,直言不妨就行了。”难得自己这般低声下气,没曾想人家却毫不领情,刚一上来就是无意多言的意思。尽管早有预料,刘攸宁的怒气还“蹭蹭”地往上顶。她翻眼盯着对面云淡风轻的脸,暗想不能输了气度,硬生生压住那股火。“那好,我便直说了。”她清了清嗓子道:“表嫂这些日子不在,府里出了不少事,就说那天皇上下旨把老太君封了诰命,本来好好的,谁知宣旨的还没走,府上偏又来了人。这个人,表嫂你绝对想不到是谁。”她眼蕴神秘,把身子凑近:“原来竟是什么潞王府的昌乐郡主!这可不是怪了?我起初也疑惑,堂堂的皇亲国戚,会跑到咱们府上贺喜来么?等跟着老太君去迎了才知道,原来她早便看中了表兄!那天去就是为了要让老太君做主的。”说到这里,满以为姜漓定然大吃一惊,没准儿还会懵然心伤的不知所措。谁知对方却好像全无所觉,眼中连一丝微诧都看不出。“表嫂,你这是……”“没什么,昌乐郡主和他的事,我早就知道。”姜漓漫不经心地微微一笑,仿佛在说着别人的闲闻。“什么,你……你知道……”刘攸宁惊得合不拢嘴,心说难不成她就是因为这事才离开裴府的?可听说她走的时候伤心得不行,怎么这会子又变了副模样,究竟是故作淡然,还是真的看破放下了?正暗地里猜度,姜漓已经提起茶壶,放回温筒中。“你说的要紧事就是这个?那不必再多费口舌了。”“不,不,表嫂且听我说完。”刘攸宁赶紧摇手,“下面这事,表嫂一定不知道了。那天老太君把那郡主请进房里之后,就把我支了出去,两个背着人悄摸摸地说了好一会子话,我没听出仔细,但也知道是要在表兄身上使手段。果不其然,那郡主假装起驾回去,其实人根本就没走,老太君跟着也装起病来,似模似样地叫人去传信,结果表兄还就被骗回了府。”她像在说一件极其诡异的事,顿了顿,继续道:“我亲眼见表兄进了后院厅里,可恨拦不住,也没法跟进去,只有干着急的份,也就是半盏茶的工夫,里面便摔摔砸砸地响起来,还有女人浪声浪语的笑,嘁,什么郡主,跟勾栏里做皮肉生意的也差不多!我当时急得不行,以为表兄着了道,没曾想这时候他突然破门冲出来,手上血淋淋地就往外跑,弄得满院子鸡飞狗跳。我悄悄跟出去,想上前扶,他却红着眼跟疯了似的,根本近了身,满嘴只是‘阿漓、阿漓’地叫,我一路跟到埠头,才猜到他是要去找你,于是也租了条船随着,在江上走了一段,远远望见有座岛,心想是了,谁知这时候渡船的艄子却起了坏心思,要把我……我没法子,只好跳江逃命,天幸被冲上了岸,带出来的东西全丢了,现在人生地不熟,连个搭理的都没有……”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