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卫冉说得这般笃定与仔细,甚至提出要遣散五义盟,旖景才不再怀疑是他随口找的由头。“但王爷的意见是,这时入仕并非绝佳时机,提议五义盟的事暂且延后,但我可以先入王府,担当亲卫一职。”“岂不委屈了二兄?”旖景这话倒不是奉承,她认为卫冉之能身任亲兵确为屈就。“若是换作别人,还真有些委屈,不过是跟着王爷,我倒是心甘情愿。”卫冉微笑,他见旖景似乎想要回舱,目光已经朝向舱门看了好几眼,突地转变话题:“王妃可想知我与杨妃的旧事?”旖景明显一个愣怔,分外疑惑。在西梁“避祸”期间,旖景曾经将杨妃的死因一五一十告诉了卫冉,这事虽被先帝当年严令禁口,是以卫冉在并州时虽有打探,旖景也并未说明,但眼下事过境迁,先帝已崩,太子与太子妃也都不在人世,那禁口令自然就不需要那般严格的遵守了,再者旖景自知卫冉是虞沨母族族兄,也没把他当外人看待,才再不隐瞒。但她并不曾“八卦”卫冉与杨妃的旧事,这时对他无端提及难免疑惑。不过当初,她也好奇过杨妃身为世宦女儿,怎么会与卫冉这个江湖侠客结识,并且还能得卫冉传授武艺,证明相处并非十天半月,应当是有甚是漫长的一段时间,不过知道卫冉是宁海卫家子弟后,旖景再不觉得大惊小怪,宁海卫家也属世家名门,若是两家交好,小儿女自幼结识便不足为奇。“杨妃之母与我母亲曾为闺阁好友,是以我们也算有青梅竹马之谊,后来,杨大人要将女儿送入东宫,杨妃起初并不情愿,甚至恳求我带她离家,她那时也知道宁海卫家家风不比普通世宦,认为我能给她随心所欲的生活,我当时一口应诺,是不愿看她被家族利用,就此郁郁一生,我想,我能够承担她的人生,给她静好平安。”卫冉自顾说道,不知是否想到了少年青涩的时光,唇角舒展,灯火在他眼眸深处轻晃。“后来她随家人回京,我那时已经接手了五义盟主,也暗暗跟随,打算一旦杨家要强迫她入宫,便行施救,不过后来……她见了太子,改变了心意,自愿入宫。”说到这里,卫冉就住了口,后来的事他不甚了了,旖景反而更为清楚。但旖景依然不懂卫冉何故说起旧事,不知如何也不好加以评价,只孤疑的缄默着。卫冉暗暗一叹,目光仍在远远的郊野。他是想暗示她,失去有的人与事,也许一时会让你悲痛欲绝,但时长日久,总有平复的一天。没有时间不能治愈的伤口,所以,就算悲痛,也不要把自己逼向绝境。就像他在多年之前,甚至不能回忆当年江南烟柳下,那个仗剑而舞的女子,但事隔多年后,忽闻她的死讯,确定她是自绝,却没有想像当中的悲痛,唯有为她遗憾而已。但他的暗示显然失败了,因为卫冉忽然觉得关键的话停滞在舌尖,怎么也说不出口。所以他只是轻轻一笑:“我只是想谢谢王妃,把杨妃最后的话带给了我,让我知道,原来她后悔过。”他侧身时,看见王妃仍旧疑惑的神色,又像不愿多问,就那么接受了他的解释,颔首,一福,转身推开舱门。想到刚才虞沨的嘱托,卫冉重重蹙眉。真愿是杞人忧天,他有预感,他无法完成那个使命。舱内的烛照要比外头更加明亮一些,旖景轻易就看清了斜靠卧榻的男子轻轻拢起的眉心,并未仰卧,却阖着眼,当她放得轻微的步伐将将接近,却又立即察觉,他睁眼看来,苍白面色衬得瞳仁深漆,渗出的又是一片柔和。他抬手,向她摊开掌心。烛火照得他的掌纹隽长清晰。她的手掌放了过去,立即就被他屈指扣紧。他移身向里,让出她倚坐的地方,然后把她的手,轻轻绕向腰后。“我好多了。”虞沨看向妻子眉心的忧色,静静的用目光将她的眉心抚平。她不知不觉便将面孔埋进他的胸前,听他的心跳,平和宁静,隔着衣衫有浅浅的温度,渐渐就踏实下来。她胆小得不愿去落实猜疑,不愿去碰触造成不安的揣测。亲吻隔着衣衫落在他的胸口,久久不舍离去。——渐近京都,天气越发寒冷,不过虞沨的身子当真慢慢有了起色,虽然旖景坚决不许他去甲板赏景,就连依着窗口小坐也不赞同,但眼看着他的脸上有了血色,有时虽不免轻咳,总不似那般急促,胃口也有了好转,再不受眩症困扰,能在舱内稳稳站住,甚至有了精力对弈,悬了多日的心才慢慢放了下来。王爷却对这回真正意义上首回与妻子远游,却不能同赏沿途景致表示十分郁怀。而归程当中,子若姑娘也病了一场,但这件事情,王妃当然没有拿来烦扰王爷。子若姑娘自然是顺利回京了,但她的确费了一番脑筋。到底是才女,被秦相视为争权夺势振兴家族的一大主力,秦姑娘不可能用昏招,诸如直接找王爷求情,暗示王妃有心排挤这类上不得台面的计策她当然不会采用。她直接找王妃求情。声称虽被家族所弃,但她的母亲秦夫人一直对她甚是牵挂,倘若不是母亲出面,恳求王府收容,她只能落得漂泊无依的下场,是以,子若姑娘痛哭流涕地表示了一番对母亲的牵挂之情,希望王妃体恤,捎带着她回京与秦夫人见上一面。“子若对王爷虽怀倾慕,也是当时以为王妃遭遇不测……万幸王妃平安归来,子若也知道王爷曾有重誓,一生只当王妃为妻,实不敢再怀他意,虽王爷与王妃心怀仁善,见子若孤苦无依好心收留,子若却不愿白受恩情,无以为报,今后唯为奴为婢,不求能侍候王爷与王妃,但愿服侍好老王妃,也算报答两位收容之恩。”秦姑娘说这番话时,磊落坦荡,当然是在与王妃打马虎眼,横竖她能笃定苏氏平安归来,天子势必不肯再让楚王赴藩,今后一定是要留在锦阳,那么她自请留京,声称决不干扰虞沨夫妇的正常生活,表面上自觉避嫌,当真冰清玉洁言出必行,王妃也没理由拒绝,坚持要把她放在楚州。如果苏氏果真如此,未免显得不近人情有心刁难,有违王爷“礼待”之意,总会惹闲言碎语滋生。秦子若是认为苏氏也是聪慧之人,明知是个陷井,势必要绕开。最好是真把她放在老王妃跟前,老王妃那么个糊涂人,秦子若当然有把握“拉拢”。就算不成,也不要紧,只要能回锦阳就算达到目的。旖景自然不会“不近人情”,顺口答允。秦子若心花怒放,原本以为会与楚王夫妇同船,当日在澜江渡登船之时,她已经准备紧随其后。却被春暮阻止,让人把秦姑娘请去后头得脸的管事们所乘之船。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