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娥听罢,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半响没说话。吴妈知道她心里对之前的事,心里一直有个疙瘩,便又道:“春娥啊,当初小姐把你送出来也是迫于无奈,她心疼你受伤,更不想让你被人牙子买来买去,所以才让我给你找了这么一个安身之处。你离开之后,院子里接二连三出了不少事,李嬷嬷和明月都死了……明心也被卖出府去。”春娥闻此,大惊失色,结结巴巴地问道:“怎么……怎么会呢?”吴妈沉声道:“这都是她们自作自受,死不足惜。”春娥附和地点一点头。“小姐之前放我出来,让我远离是非,真真是为我着想……张叔张婶都待我亲亲厚厚,我的耳朵也能听见了,想一想,我这都是托了小姐的福。”说完,她吸吸鼻子,忍住眼泪道:“妈妈今儿怎么得空来了?是不是小姐有什么事情吩咐?”“是啊,我这次出来是为咱们小姐置办田地的。”说话间,张婶子已经端来了一盆热水过来,她将手里的木盆放在床边的凳子上,向吴妈笑了笑,说道:“您先擦把脸,俺去找双干净的鞋袜,给您换换。”说完,便转身又走了出去。春娥连忙卷起袖子,伺候吴妈擦脸,然后又伺候她脱鞋脱袜,拿起木盆上的布子替她擦洗起来。吴妈望着她低头服侍自己的模样,心里头暖暖的,轻声问道:“张家人待你好吗?有没有让你受委屈?”春娥用力点点头:“他们待我很好。张叔张婶待我视如亲生,张大哥和张二哥平时也是和和气气,就连小妹也喜欢和我作伴呢。”说实在的,张家虽然一贫如洗,但一家人和和气气,个个都老实本分。虽然,每天顿顿都是些粗茶淡饭,但是一样能吃得饱,吃得踏实。洗漱过后,吴妈盘腿坐上了炕,张嫂子和春娥一道坐过来陪她说话:“家里没什么好吃的,这会连茶叶也没有,只有热水解渴了。只有几根猪大骨,俺一早就放入锅中煮了,还望吴妈您别嫌弃。”对他们而言,一锅骨头汤,几张烙饼,就已经是很好的菜了。吴妈笑笑:“农家饭菜最是养人。张嫂子快别和我客气了,咱们都是老相识了。看您把春娥照看得这么好,我真是该好好谢谢您才是。”张嫂子连忙摆手:“可使不得,春娥姑娘这么懂事,帮了俺们不少的忙。俺这几年年纪大了,常常腰酸背痛,做不得重活,全靠着春娥姑娘帮着忙里忙外,而且,她抽空替俺们家里人缝补衣裳,要不就做些针线绣活,等到赶集的时候就拿出去卖,帮忙赚钱贴补家用。说起来,哪里是俺们照顾她,明明就是她再照顾俺们呢。”张婶子一番话说得春娥涨红了脸。她心里一时感慨不已,以前在小姐身边的时候,她总是被春茗姐姐比下去,样样不如人,如今到了这里,甭管做什么都有人夸奖,做什么都是好的。她的话音刚落,张六斤就和大儿子张元一人扛着一大袋子粮食从外面气喘吁吁地回来了。今儿是赶集的日子,他们爷俩儿把家里唯一的一头猪卖出去,换了两袋粮食。张婶子和春娥听见动静,连忙下炕迎了出去。张嫂子还没等他们歇口气,就将吴妈来了的事情说了一通。春娥则是走到张元跟前,没有抹布,而是拿出自己的手绢给他擦擦额头上的汗。张元看着她,憨憨地笑了一笑。家中来了客人,张六斤和张元连口气都没来得及歇,就进屋去给吴妈问安。当家的人既然回来了,吴妈便直接开门见山,说出了想要买下他家的几亩地。张六斤闻言,微微一怔,随即看了自己媳妇一眼,有些为难起来道:“吴妈妈,您看,俺们这一家好几口人,全指着那几亩地过活呢。您要给买去了,俺们往后可怎么生活啊。”吴妈微微一笑:“张老哥,您先听我说完。我家小姐是想买你们的地,但是,这地买下来之后,还是要靠着你们一家子人来耕种收拾才行。”张六斤以前曾经给大户人家做过长工,明白她是什么意思。她想买了自己的地,然后,再租给自己种,然后,每年净收租金和五分之一的粮食。村子里不少人都是这样买了地,结果被地主算计得分文不剩,还得卖儿卖女。庄稼人都是急脾气,想到这里,不禁坐不住了,猛地起身道:“吴妈妈,俺们一直都觉得您是个好心肠的人,可您怎么能算计俺们的地呢?俺们一穷二白的,除了这点老祖宗留下来的地,再没什么指望了,求您高抬贵手,别为难俺们了。”第一百二十五章 买地(二)张六斤才把话说完,就见旁边的妻子不停地给自己使眼色,用手肘碰了碰他,走上前一步,轻声劝道:“他爹,咱有话慢慢说,你别嚷嚷啊。”驴脾气就是驴脾气,脾气一上来就知道大声嚷嚷。谁知,张六斤还真是驴到了底,一时激动地脱口而出道:“那地是俺的命根子!要俺买地,除非俺死了。”张元在旁,听着心里不舒服,忍不住开口道:“爹,您这是说啥话呢。”吴妈连连摆手道:“张老哥,我今儿可不是来算计你的,咱们都是老相识了,好歹还有点交情在。我是诚心诚意来和你谈买卖的!正所谓,买卖不成仁义在。你先别急,咱们坐下来慢慢说。等我把话都说完了,你再做决定行不行?”张六斤沉着脸,神情忿然,已满是褶皱的双眼透着股倔强,挺着身子,不肯坐回去,最后,还是被妻子和儿子半拉半拽地按回到了炕沿儿。吴妈缓了一缓气息,只把随身携带的包袱慢慢打开,先取出一张一百两的银票搁在桌上,以示诚意,淡淡道:“张老哥,你家的地是祖传的,你心疼不舍得卖,我能理解。可是,今年听说大家的收成都不太好,光凭着您手里的这几亩田地,怕是不好过年啊。”张家人一看见银票,脸上的神情顿时都有些变了。今年是个荒年,地里收成不好,为了凑口粮,他们把还没养起秋膘儿的母猪都拉出去买了。一百两银子,张六斤活了大半辈子都没见这么多银子。他们家确实很缺钱,吃的用的,穿的使的,没有一样不是紧紧巴巴的。还有,家里的两个儿子,早都到了娶妻生子的年纪,却因为凑不够彩礼说亲,又没有房子,所以一直耽搁着办不了。一文钱难倒庄稼汉,何况是一百两。张六斤盯着那桌上的银票,目光中多了几分迫切之情,但心中憋着一股憨直的劲头儿,硬生生地让他偏过头去,不多看一眼。吴妈见他对自己不再黑着脸了,连忙又道:“我家小姐想置办几亩好地,待到来年开春的时候种点粮食和蔬菜。只是,我们不是庄稼人,对农务活皆是一窍不通,所以,买了地也只能交给别人来打理。我和老嫂子认识多年,可算是知根知底,我是打从心里信得过你们,你们怎么就信不过我呢?”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