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离牧皱眉,“扔掉就好。”乔鸿影仍旧宝贝地攥着,仰头望钟离牧求允许,“送给我么。”钟离牧无奈,“那你收着罢。”乔鸿影拿鼻尖蹭了蹭钟离牧的脸颊,忽然看见钟离牧脖颈上有一个血口子,血已经干涸粘在肉上,发黑的伤口还往外翻着,看来是摔下来时被松枝草茎什么的刮伤了。乔鸿影可找着献殷勤的机会,软嫩嫩的小舌头照着伤口就舔上去。他们桀族人就这样,在汉人眼里这跟猫狗没什么分别,可在桀族人眼里,得是亲近的尊敬的不得了的人,才心甘情愿主动给人家舔伤口。乔鸿影喜欢将军阿哥,想示好示弱,想让将军阿哥高兴高兴。温热软滑的舌尖舔过脖颈敏感的软肉,乔鸿影的长发轻轻拂过钟离牧的手背,钟离牧僵直了身子。这实在太像勾引了。钟离牧深吸了一口气,压抑住自己的心跳,缓了缓微微发热的脸颊,破天荒地没推开这黏米团,大手在乔鸿影脊梁骨上顺着抚了两下,低声道,“快下去,不成体统。”“体桶是什么桶啊,我知道木桶。”乔鸿影不依不饶地挎着钟离牧的脖子,一只手摸到钟离牧护心甲之下,指尖隔着衣衫描摹着紧实的肌肉线条。乔鸿影垂着眼睑,长长的睫毛在眼下遮出阴影,脸上无意间露出来的诱人神色,妩媚挑起的眼角,全在钟离牧眼底显露无遗。这小孩儿绝对不比那些个祸国殃民的美人差,人家烽火戏诸侯,千里送荔枝,冲冠一怒为红颜,乔鸿影统统不用,只要站在城头门楼上,舔着嘴唇一笑,攻城的将军就能迷了心智。不知道别人会不会,反正钟离牧觉得自己会那样。钟离牧皱皱眉,把在自己胸前肆意作乱小爪子给捉住,随便捡了根草枝子塞进乔鸿影手里,低声道,“你给我写写你的名字。”乔鸿影有意显摆,从前阿妈是教过自己的。地上歪歪扭扭写了乔鸿影三个字,难看到看起来像很多字。乔鸿影眯起笑眼回头看钟离牧,“阿哥我写的好么。”将军阿哥肯定会喜欢知书达理的我。乔鸿影心里雀跃地想。钟离牧看着地上不堪入目的汉字,嗯了一声,“很好。”乔鸿影受到莫大鼓励,细长的手指握住钟离牧的手,“阿哥你教我写你的么。”钟离牧掩住眼底的温柔,虚扶乔鸿影的手,拿草枝子在地上流畅写出行书楷字。乔鸿影看不懂认不得,但觉得好看,和将军阿哥一样好看。山缝外传来天威士兵的喊声,找将军找得锲而不舍。钟离牧把乔鸿影放到山缝角落里,提起佩剑挂在腰间,摸摸乔鸿影的头,淡淡嘱咐,“这儿离桀族地界近了,回去吧,别再被抓着了。”乔鸿影脸上的笑容僵住随即褪去,愣愣看着钟离牧转身离开,血色披风渐渐消失在视线之外。乔鸿影爬了几步,坐在山缝外沿留恋地望着钟离牧越来越小的背影,等看不见那红披风了,乔鸿影又爬回山缝角落里,孤独落寞地守着地上钟离牧三个字,盯着看了许久,想要把这个名字刻进脑子里。乔鸿影不高兴了,他觉得钟离将军在和一只放生的小鸟儿说话,“快走吧,别再让抓住了。”可那小鸟儿一飞,就是天涯陌路,再也找不着了。乔鸿影默默扶着揣在怀里的那枚甲片,沮丧地想,本来就是不该遇见的两个人,被自己搅合得强行遇见,已经逆了神明的心意,趁早断了念想吧。————乔鸿影宝贝地揣着那枚甲片回了乞尔山。本是领队去劫商队,货物没抢着不说,还重伤了十几个桀族儿郎,可汗大怒,一气之下叫人把乔鸿影给拖进囚笼里关着,再抽个四十马鞭教他知道自己的无用。乔鸿影无动于衷地站着,听了对自己的处决,才慢腾腾心不在焉地哦了一声。“随便。”乔鸿影被拖进一个背阴的岩洞里,蜷着身子躺在地上,厚重的马鞭一下一下狠抽在身上,整整四十道鞭痕,新伤摞着旧伤。两个抽鞭子的桀人还嘲笑,“就说汉人血统是脏的,养出来的孩子都是废物,是桀族耻辱。”话罢,又一鞭子抽下去。可惜乔鸿影不像其他受罚的桀人一样抱头鼠窜,嗷嗷惨叫,欺负起来没意思。乔鸿影默默承受着一声不吭,忽然看见自己一直好好揣着的银甲片推搡中掉在了手边的地上,挣扎着爬了一点,把甲片攥在了手里。就好像攥住了能保护自己的人,身上也没那么疼了。两个桀人打累了,把乔鸿影拖起来关进半人高的木笼子里,笼子四面透风,不论是烈日还是雨水,蚊虫鹰鸟啃咬,关在里面的人都得受着,而且乞尔山的气候,早晚能冻得人手脚麻木,关木笼是个挺折磨人的罚。乔鸿影早就不是第一次被关在这儿了,早习惯了。自从母亲死了以后,可汗对乔鸿影越发不在意,乔鸿影被桀族视作异类,尤其大王子,时不时地找个茬就能把乔鸿影往木笼里关几天。没饭吃没水喝,出来算是脱了一层皮。半夜,漫漫长夜冷得透骨,乔鸿影屈着一条腿无聊地靠在笼子边上,嘴唇冻得有点紫,捡了个尖利的小石子在笼子的木柱上刻字打发时间玩,刻了一个钟离牧,又一个,再一个,直到把一根圆木都给刻满了。过了一会儿,刻累了,乔鸿影又小心地摸出怀里的银甲片,放在手心借着月光反复地看,又拿右手虔诚地摸摸。乔鸿影嘴角微微扬着,仰着头,忽然就觉得钟离将军像天上的一团儿白月光,看得见,摸不着,而且永远也不可能摸得着。“将军阿哥,我真想你。”可汗没说放乔鸿影出来,乔鸿影就老老实实在木笼里关着耗着,饿了就挖点笼子底下的草叶子草根子吃,硬撑了三天。乔鸿影面相软骨头硬,断然不会可怜兮兮地求饶,三天撑过去,脑子都是混沌的,有点儿木。直到乞尔山突然热闹起来。几个十一二的小孩从木笼边叽叽喳喳跑过去,几句尖利的孩子叫嚷落在乔鸿影耳边。“天威营的汉人被西允人困在葛鲁雪山啦!”乔鸿影因为饥饿和脱水而变得迟钝的脑子在听到天威营三个字以后渐渐清明起来。“天威营…”乔鸿影浑浊的双眼也渐渐清亮起来,凝神听了几句外边人咋呼的闲话,乔鸿影的眼睛里凶光一闪而逝。天威营?钟离将军被西允人围了?!两个看守乔鸿影的桀人发觉到木笼里的异动,猛然转过身拿手里的桀刺对准乔鸿影,却不料乔鸿影一掌劈在木笼上,直接打断了两根木柱,从笼子里一脸阴冷地走出来。两个桀人冲上来,被乔鸿影横扫的一脚给一起踹飞。“滚一边去。”乔鸿影吹了一声马哨,一匹枣红马从马厩里挣脱了缰绳,疾风般冲过乔鸿影身边,乔鸿影一把抓住马鞍飞身跨上马背,在两个凄惨躺在地上的桀人错愕的目光里绝尘而去。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