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原也做操也有点男孩子们常有的吊儿郎当,不会一板一眼,偶尔还跟身侧人讲话,多数时候都会笑,眼尾在日头里微微眯起,与唇角形成呼应。隔着老远的距离都能传染给她。春早只能努力抿平唇线,让自己看起来面无波动。不过……原也做操时也会扫到她吗?毕竟他们认识,班与班之间又挨得这么近。她的背影在他视角里会是什么样子?周五晚洗漱后,在镜前吹头发的春早陡生好奇,就回了趟房,将笔袋里的小圆镜偷偷揣来盥洗室,像平日那样束起头发,对镜找了个刁钻的角度观察自己后脑勺。……竟然是这么的,平平无奇。最是司空见惯的发型,还有一些七零八散的碎发,黑色的发圈毫不起眼,几乎跟头发混为一体。春早又分别试了下低版马尾和高版马尾,最后无奈地搁下镜子,请问区别在哪里。回到卧室,她打开抽屉,将装发圈的透明盒子取出来,一顿翻找,几乎是黑灰棕系列的松紧皮筋或者透明电话线,最特别的也不过是灰蓝或灰粉的纯色款。春早仰靠到椅背上。头皮都开始烦恼到刺挠。她抓了抓,明明才刚洗完,蓬松柔软还香喷喷。周五被春早定为放纵日,上网时间会延长到平时两倍,临近十一点半,春早收拾好书桌,钻回被窝,将计时器设成四十分钟,而后打开扣扣。原也的账号总是手机在线模式,一登陆就能看到。都这个点了,他好像还没回来,而她像是住在空谷边一般幽静。春早忽然有点意兴阑珊。歌听不进,也没有困意。就这样漫无目地刷了十来分钟微博,她决定提前结束电子鸦片时间,刚要退出□□,好友列表忽的闪出一条消息,是原也发来的,提示[图片]。春早心神一颤,点进去。男生发来了一张手机照片,无需放大,就能看出是自己这两天来死磕的国庆节板报——当中的一角。除了少部分框架和绘图入镜,大范围显示的,都是她的板书。她两指放大那些字迹,幸好,那些齐整娟秀的小楷还算入眼——得益于六岁起就被春初珍盯梢着每日临帖半小时。原也拍这个做什么?他知道这是她写的?不过一班窗户正对着公共板报的走廊,她这两天逮着空暇都会踩个凳子在那边争分夺秒地填充板书,很难不注意到吧,就像上次他也会过来帮忙清洁黑板一样。春早满头雾水地回:怎么了?同样的图片又被发出来,但这次上面多了道红色圆圈。圈出来的是其中一个字。原也:有个字写错了。春早定睛一看,一时失语。的确有字写错了,大有裨益的“裨”,衣字旁被她误写为示字旁,少了个点。一定是急于赶工外加童地主隔三差五在边上吆喝的缘故,她才会犯下这种低级错误。此刻被发现并指出。很难不让人赧颜。春早强自镇定,摆出知错就改的伟光正态度:-是哦,我看到了。-谢谢指正。-星期一回去就改。男生却又第三次将图甩来聊天框里公开处刑。-不用,我加上去了。-就是用的粉笔。-应该没关系吧?春早微怔,打开那张照片。虽然小图看起来大差不差,但放大后明显不是同一张,光线不同,角度也有细微的区别。她曾用白色水粉颜料写下的那个错字,被人为地用白色粉笔修补完好了。用材色差的缘故,对方显然加深过好几遍那个少掉的“点”,为了使整个字看起来更为和谐一体。春早奇怪:什么时候补的?原也:现在。春早惊讶:……你还在学校?原也语气平常:嗯,这个点刚好没人了。春早再度失语。作为文科班稳定前五的高档选手,沦为错别字大王本该是件颜面尽毁的糗事,但回过神来,嘴角却兜满了浑然未知的笑意。原来真的会有人主动去看黑板报上这些没有感情全是技巧的主旋律文学,还玩起“大家来找茬”的游戏。春早不好评价原也的行为,她只知道自己用力磕着下唇很久了——为了阻挡喷薄的笑意。她继续戳字:我还以为你回家或是去网吧包夜了。原也回:就不能有其他选项吗?春早:什么?原也:比方说原也:我正在回去的路上。春早注视这两句话几秒,本能地拽来被角捂住全脸。手完全不够用,按她现在的欢喜程度,即使双手掩面,那些笑花儿都会从指缝里生长出去,无处可藏。该回复什么?——注意安全?——路上慢点?救命,完全不会。春早败下阵来,选择性忽略。十分钟后,房外有了动静,男生开灯,换鞋,放鞋,开卧室门……种种细碎的声响在深夜里格外清晰,春早聚精会神地偷听,感觉体内永久入住一颗闪烁不休的恒星,她翻个身,将憋藏到此刻的消息发送出去:-谢谢你哦。-不辞辛苦地帮我改错字。原也:谁让我看到了。还提前告知她:-我要去洗澡了。-要一会儿无法及时回复。尽管已经开心到想要蹬墙或捶床,春早还是在聊天里故作淡定“哦”一声,说:您请便,我该睡觉了。原也:好,晚安。道完晚安,已经快零点了,春早心思已超睡点了,可神思雀跃到像在玩蹦床,不知疲倦。助眠音乐起不到任何效果,她就把外面似有若无的响动当BGM,直到原也回到隔壁卧室,整间屋子彻底寂静下来,她才心满意足地阖上眼帘。—周日晚自习前,春早提前离家,去了趟文具店。假模假样地在文具货架前磨蹭半天,春早选出三支并不刚需的中性笔,红蓝黑皆有。她握住它们,好像举着一张足以招摇撞骗的幌子,而后挪去了发饰片区。走出文具店,童越正在旁边的便利店门外吸溜东北老冰棍。她有些意外,从嘴里拔出冰棍:“诶?你今天怎么都到了?”春早晃晃袋子,三只笔在里面相互撞击:“提前买点笔。”童越哦一声:“那等我吃完一起走。”春早一边应好,一边将新买的布艺发圈往裤袋深处多揣了两下。发圈是米白色打底,上面印着一些缤纷的油画手绘风小图案,摸起来的质地也格外舒服。防止妈妈多问,周一早上下楼后,春早才将它叠绑到扎好的马尾辫上。本还担心童越会为此大惊小怪,但对方居然完全没注意到。可能是她平时用到的发饰更加浮夸,所以自己头上这种在她眼里只能算保守型,不值一提。第一个发现的人是卢新月。她从厕所归来,回座时多看她一眼,惊叫:“春早你的新发圈好漂亮哦。”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