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墙上挂扣的明信片比前年来到时更密集了,层叠错综,像一片与日繁茂的树,不断抽出诗意和梦景的新叶。而曾衔留下彩色羽毛的飞鸟,总能徙回此处,重温往昔歌谣。春早在距离墙还有一米的地方戛止住脚步。墙上卡片多为简洁款,所以她那片纯粹的蓝海并不难找,但此时此刻,有另一张画面一模一样的明信片与她的那张靠放在一起,交叠着,左右相依。心头似过电,隐有预感浮出,春早忙不迭将旁边那张卡片挑高,查看背面的内容。“我会一直陪你到海水变蓝。”目及落款那个简单一笔的圆圈时,春早不可置信,心有滚雷过。她下意识回头,目光横扫咖啡馆内每个安谧明亮的角落,每一张人脸,须臾体会过来,也像是被咸涩的海水从头到脚地淹没。春畅端着餐盘找来时,不禁顿足。她搞不懂,自己的妹妹为何会突然对着一面明信片墙泪流满面,掩面痛哭。但她一句没有问,也不上前,就停在那里任由她宣泄,面目温和。……这次的出游似乎成效显著。回来的春早不再拒食,从迷茫困境中脱出,开始重架心态,放下内耗,合理安排规划自己的最后一轮复习计划。步入五月后,榴花照眼,气温激增。三模后的每一天都像是进入循环,快如闪电,也冗长得像是一场被山火岩浆覆没的纪元。焦躁难耐之余,亦有欲将新生的希冀蓄势待发。高考前最后一周的一个夜晚。全年级奔走相告,聚拢到走廊里,花圃边,树影下。仿佛自发组织的千人唱诗班,为祷告,为朝圣,朝拜青春的高光和散场。于此刻,于此景,无关黯淡或辉煌,收敛或张扬,每个人都能成为自己的真谛和信仰。第一扇窗灭下去,整个校园在分秒间化为全黑的岛屿。几丛试卷雪片般从高处落下,仿佛仪式的开场,音响里漫出旋律。光污染荼毒的城市中心鲜见星空,但统一发放的荧光棒默契汇聚成地表的银河,灿烂而盛大。炽热的晚风里,年轻的嗓音开始齐声共唱,“最美的愿望一定最疯狂我就是我自己的神在我活的地方”有人扯着嗓子嚎嚷,有人晃动身体哼吟,嘹亮振奋的词曲在教学楼间四面八方地震荡。这是属于所有人的演唱会,每个人都是观众,也都是主角。世界仿佛下了一场金色的温暖的雨,大家都热泪盈眶。春早与童越挨站在一起,手攥着手,被人群挤至栏杆最前方。她们不时相视而笑,有节奏地摆动着荧光棒,也被氛围侵染,铆足劲地放声歌唱。隔着攒动的人头,她看到了斜对角扶栏后矫矫不群的原也。少年仍是夜间最皎洁的月亮。他唇瓣并未翕动,没有跟唱,只是浅勾着嘴角,望向她的方向,不移分毫。“你不在乎我的过往看到了我的翅膀你说被火烧过才能出现凤凰”春早也止了声,举高手,飞速挥舞自己手里的光点,回应他。在原也愈发灿然的笑容里,她的唇畔也迸出更大的弧度,双目闪烁,鼻头酸胀。“逆风的方向更适合飞翔我不怕千万人阻挡只怕自己投降”……六月七号,整装待发。不全力以赴,怎么对得起数载伏窗,还有那些在书山题海间起落沉浮的苦读时光。英语作文最后一笔落下,原也按下笔帽,似收剑入鞘,男生轻吸一口气,翻页细查,也静候到点的铃响。至此,成绩的宣判已结束。但他还有待完的誓约。监考老师收走试卷,考场外声嚣渐出。原也第一时间起立,同一考场的同学追过去,想要拉住他一同出校并对题,而他恍若未闻地奔出教室。往大道和校门涌动的学生像是破网的鱼群,乌泱泱的,或飞窜,或慢游,不时翻腾出自由欢呼的水花。而原也是唯一逆行的存在,清瘦的少年似白艇,劈开人潮,速度快到义无反顾。春早与童越的考场在上下层,她们找到彼此,也拉住彼此,同时露出畅意满满的笑容。童越挤眉弄眼:“看你状态考得不错哦~?”春早自信无疑:“毕竟最后一门是英语诶。”童越嘁一声,挺胸收腹:“我觉得我也还可以。”春早斜她:“要不……对个答案?”童越立刻双臂交叉,告饶:“NO——放过我吧。”春早不由抿笑,思及回家后就可以拿到手机,下台阶的步伐都变得轻快且急。她与童越并肩出楼道。淡金色的日光漫过女生的刘海和眉眼,本还在说笑,回眼一瞬,她瞳孔骤缩。逆光余晖间,少年几乎是撞过来的,挟着风,迅猛到足够让她往后趔趄。下一刻,她被拥入怀中。那么不假思索。还那么滚烫,那么紧密,能把她泪花立刻挤出。船终于靠岸。在他始终如一的渡口。作者有话说:“我一定,一定,第一时间,回到你身边”第48章 第四十八个树洞◎有酸,有苦,自然也有甜◎春早与原也的拥抱次数屈指可数, 算起来,也不过只有两回, 第一次是被发现后那个末日逃亡般的夜晚, 第二次是破晓时无能为力的暂别。那时她失控和悲伤,无暇全心感受。但这一次,她感觉到了, 那种力量,从表壳到骨骼再到心脏, 所有所有, 全部全部, 都被男生不遗余力地渗透。还有他身上暖而淡的皂香,埋在她肩头的急切的喘息。全都箍向她,仿佛到死都不会再放。肢体是无声的语言。她被深刻地需要,也被无限地容纳,那么踏实,又那么安全。春早的泪水不受控制地泛滥着。她僵在他腰腹两侧的胳膊轻轻一动,也拢过去, 交叉到原也背后,扣住他。同样用力。两只因故分飞的雁, 终于在南迁的海岛寻回彼此,在交颈相绕中弥补这难以言述的时光。路过的学生都瞥向他们, 有新鲜,有理解,也有为之动容的。还有不认识的起哄三两声。自觉退后两步的童越, 也情不自禁地抹泪, 而后掏出手机, 摄下这一幕。听见女生持续不断的抽噎, 原也松开她一些,近距离端详起她:“别哭啊。”春早别扭地偏开眼,又看回去。明明他眼眶也红红的,还好意思讲她。她嘟哝回嘴:“你不也哭了。”“我哭了吗,”男生一边刮去眼角水渍,一边笑得很漂亮:“没有啊。”春早跟着弯动嘴角:“那我也没有。”“咳。”被忽视已久童越跑回来,挥动明明是锁屏状态的手机:“我妈打电话给我问我怎么还没出去了,我先撤一步,您俩慢走慢聊慢慢来。”说完掉头疾奔而去,春早都来不及叫住她。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