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姨转身的那一刻,龙七整个身子往后挪,强制性抽回腿,椅子因用力过猛而撞到墙壁,周遭的食客往这儿投来一眼,她抓着空茶杯就往靳译肯掷:“你这人有……”靳译肯没挡,茶杯稳稳当当砸在他肩上,他当时迅速伸手握住龙七右脚脚踝往上的位置,他再慢一点,她这条包着纱布的伤脚就要撞到自个儿的椅脚上,茶杯在地上碎裂,龙七心口咯噔一下,后头的话没骂出口,柜台的服务生闻声朝这儿探头,靳译肯慢慢放手,她的脚才正确着地。那会儿再看向她,她销声如哑。“小可怜。”他说。龙七一拳往他胸口锤,力道挺重,靳译肯痛得抚胸口的时候,服务生上来查看情况,龙七说:“买单打包,这杯子多少钱?”同时从靳译肯口袋里拿钱包,啪一声拍桌面上:“他赔。”龙信义家的小区是老式的楼梯房,十分钟后,龙七扶着楼梯的栏杆,一步一瘸地往上走,靳译肯在后头提着外卖袋子,偶尔扶她一把,都被她甩开。后来他就真的不扶她了。到了六楼,整个人虚疲得不行,她靠在门板上插钥匙,靳译肯慢条斯理地走上来,她有气无力地朝他摆手:“你回吧……车费我明天还你。”他没说话,递她外卖袋子。龙七接住的同时,锁芯“咔哒”一声扭开,她准备进门,而靳译肯偏在这时候伸手握门把,刚在她眼前开的门又砰一声关上,她没站稳,被门顶得往后退,背抵到靳译肯的胸膛,她在狭窄的空间内迅速回身面向他,他一手握着门把,一手插裤兜,说:“把你的手机号给我。”因为被她删过一次联系方式,所以主动来索求她的联系方式。龙七不躲,对着他灼灼的视线:“有没有点诚意,倒是先跟白艾庭分手啊。”靳译肯再朝她走一步,快将她整个人压到门板上,两人之间的鼻息相互交错:“没法分,但是你,我也要。”“人渣。”而靳译肯压根不在意这两个字,两人的鼻息越来越近,心跳声也越来越清晰,闷热的楼道里,泛黄的灯光,脚踝处隐隐传来的余痛与楼外天际的一声闷雷,都促成此刻潮湿的暧昧,邻居家的门突然开启的时候,龙七侧过头,靳译肯的嘴唇摩擦过她的嘴角,亲在她的脸颊上,而对门提着垃圾袋出来的姐姐在玄关一愣。随后立刻关门下楼,一副“放心我自带狗粮,我什么都没看见“的自清态度,龙七这时重新打开身后的门。靳译肯抓住她的手腕,她半个身子进了门,半个身子仍在外,迅速抽手:“你连给白艾庭的待遇都没法给我,还妄图吃下一个敌视白艾庭的我,靳译肯你胃口真大。”“你哥今晚打算在网吧通宵,你舅妈凌晨两点才结束晚班,你一个伤员,明天怎么去学校?”话题一下子调转,她怔了一下,还没答,他接着说:“我来接你。”“你的脚伤,”再而说,“我来帮你养。”龙七扶着墙站在半开半闭的门口,看着平静地说着这些话的靳译肯,就好像上一个话题已经如风散去,他的手机这时候响,她视线下移,看着他从兜里拿手机。屏幕上亮着“白艾庭”三个字。靳译肯滑开接听键的时候,龙七几乎毫不犹豫地关门,但偏偏被他挡住,她的力气大不过他,门仍旧半虚掩,而他一边稳稳地把着门,一边将手机搁到耳边,静谧的楼道里,白艾庭的声音夹杂着电磁波,清晰地传进两人耳朵:“译肯,我妈听说你不舒服,帮你煲了个汤,我现在准备带过来,伯父伯母在家吗?在的话我多带一点?”“不在。”“那好,我过来……不打扰你休息吧?”靳译肯没答。他此刻的眼神真有意思,安安静静,十足耐心地盯着龙七,仿佛他的回答全取决于她的回应,白艾庭在那方寻求肯定般喊他的名字,龙七的心口轻微起伏。当白艾庭第三次喊他的名字,而他也正要开口的时候,龙七终于放开手,门板撞墙上,足足地敞开。多么强烈的暗示,而靳译肯多么聪明的人,直接挂了电话进门,紧接着,龙家的门砰一声从里踢上,楼外一声滚雷响。多久之后,她都始终记得和靳译肯在龙家有过那么一次,而那一次,夹杂着虚荣幼稚的胜负欲,辛辣刺激,是她迈错的第一步。靳译肯是早上六点从龙家走的。天还没亮,舅妈还在主卧里睡得鼾声如雷,凌晨四点摸回家的龙信义还裸着上身瘫在客厅沙发上,龙七的那件外衣被他当成被子盖在肚子上,他睡得像死猪一样。龙七走过散落一地的书包,衣服,屏着呼吸蹲到沙发旁,从那件外衣口袋里摸出自己的手机和钱,随后再将龙信义私藏已久的烟、打火机和各种成人碟片放到茶几上最显眼的位置,往电视机柜里尘封已久的DVD里也放了一张,打开电视,将遥控器塞龙信义手里。做完这些后悄声出门,靳译肯正倚在楼梯口用手机叫车,她将防盗门关上,递他钱:“诺。”他侧额眯了一眼,没在状态,龙七说车费,他才往她看第二眼,面部表情不是那么喜悦,但也算估摸清楚了她的脾气,没接钱,问她拿手机。“干什么?”摸出手机给他,他滑开微信页面输入自己的微信号:“我不用现金,你线上转我。”所以靳译肯就这么搞到了她的联系方式。下楼后,他帮她买了豆浆和早点,龙七的脚已经能着地了,虽然还有些跛,但不影响走短程路。靳译肯去学校前必须得先回一趟家,想带着她,但她拒绝跟着靳译肯绕大远路,也拒绝他另帮她叫一辆车,只接受先搭他的顺风车去附近的地铁站,自个儿搭地铁去学校。早晨六点,天雾蒙蒙的,马路上车流稀少,阵阵冷嗖嗖的风,唯有手里的豆浆热乎着。等车的过程里,龙七对着马路发呆,而靳译肯与司机打完电话确定时间后,手臂突然越过她的腰身,还呆着的龙七被他往后拉进怀里,肩头受到他下巴的重量,他就这么从后抱着她,当真像是一对正正经经的情侣,她困乏到懒于动口,在四月初的清冷早晨,和他互相取暖。后来,靳译肯将她送到地铁站,她独自上了早班地铁。在地铁上咬着面包,一边听音乐,一边闲来无事地在校园论坛上搜索“靳译肯”,有关他的讨论帖子有上百条,出乎意料的是只有三四条帖才跟白艾庭有关,才清楚他是个多惹眼的人,后来点进他的主页,正好碰上他新发的一条状态。不知什么时候拍的她房间窗口一角的照片,老旧的窗台,窗台外萧瑟的街景,天未亮,路灯亮着,配文却是:朝阳。她想象此刻靳译肯正坐在车后座,手指刚按下发送键,接着或许开始补眠,或许开始回想昨晚和她同床共眠的细节,她觉得前者可能性比较大。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