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七在布满暖气的房间里看着,看到从车中下来的邬嘉葵,身侧没有旁人,垂颈的短发被吹得凌乱,她孤零零地迎向着急上前的助理,没说话,没有多余表情,只在姑妈试图拉住她手臂时不着痕迹地抽开,一行人沉默地进酒店。相距几十米的楼上,龙七循环往复地喝酒,脑袋里迟钝地计算着颐明湾到这里的路程,以跑车的速度,约半个小时,以出租车的速度,大约一个小时,所以从一点十分到两点半,加上叫出租车的时间……邬嘉葵在那里待了十分钟不到。靳译肯没有送她回来。空酒杯放回桌面,杯底与玻璃面发出清脆碰撞声,那个时候肢体已稍许麻木,全身血管再次被酒精灌满,她看着楼下那辆出租车,大概除夕雪夜接不到乘客单子,司机仍将车停在门口,熄了火,静止不动。……从衣柜拿一件外套,出房间,坐电梯,穿过大堂,扶着酒店旋转门走,下阶梯,到路口那辆出租车旁拉开后车门,驾驶座上正在听手机电台的司机吓了一跳,回头望她。咔擦一声,车门闭拢。“原路返回。”她说。再次回到颐明湾的时候已接近凌晨四点,那些恼人的烟花终于休停。她被那一股非要和靳译肯谈一谈的意念撑着,一直按门铃,靳译肯是在门铃响第五次时开的门。应该是正要睡了,房内灯的光度被调到最弱,他穿着件黑色的卫衣,一手把着门把,一手插裤兜。真是奇怪,明明才一个多月不见,怎么这个人就越来越帅了。她那时候脑袋还昏沉,把着门框的手垂到身侧,但站不太稳,反手又扶了一把门板,另一手指房间里头:“行啊,回来了,咱俩的东西终于可以清一清了。”靳译肯闻到她身上的酒气了。但他没说什么,敞开门,转身进客厅,一副随便她怎么清算的态度,龙七进门时,他在厨房用杯子接热水,水汽往上升腾,她呵笑着说:“我的东西太多了,所以你也不好意思让人家进屋子,就等我来收拾咯?”“我叫了家政,你不来,这些东西明天也是要收走的,你来了正好。”他说,眼睛都不往她这儿瞥一眼。“那你那些东西我也丢了算了。”“行。”“在你家门口贴张“龙七勿入”的封条咯。”“也可以。”她攥着桌上的花瓶往厨台的方向砸,花瓶粉碎,喊:“你干什么!给我看什么脸色!我不是知道错了吗你非要这样是几个意思?”她这么一激动,靳译肯的脸上仍没什么情绪,也没看碎在脚边的花瓶,将接好水的杯子放厨台上,从烟盒内抽了根烟:“我几个意思,在很久之前就已经说得清清楚楚,你别装不懂。”“我心甘情愿来认个错也不行?一点转圜余地都没有,就彻底当我是前任了?”火机在他手中打出火:“龙七,你没错。”“你只是永远在喜欢不属于你的东西,你现在有情绪也只是认为我该欠你的,我该安慰你,该继续让你,挺正常,我以前也这样,但是你别误会。”他掸了掸烟灰:“那不是什么爱。”“那咱把话说开了行吗。”她点头说着,撩头发,嗓音里有一丝哽,抽了一下鼻子狠狠地压下去:“你不就觉得我不爱你吗?”……“我告诉你!从你上一次回国的时候我就跟老坪说过要跟你公开,你走后我唯一一次和董西通电话是问了关于你的情况,我要等你,我把房子租在你楼上,我为你买车,我想了一万种方法来向你求好,我他妈这段日子为你喝了十几箱酒抽了十几条烟,我是没法定义这到底算不算爱,但我就是整晚都睡不着,我人都快死了你知道吗!”靳译肯说:“我没有吗?”四个字,安静的客厅,升腾着的热气,淡淡的烟味。明明开着暖气,却冷得肌肤都发青,话都说开了,把最后的底牌也出了,他的眼睛内依然没有任何屈就迹象,龙七的背脊发冷,身上继续细微地发抖:“那你现在到底什么意思?”“要结束的意思,我跟你,算是年少轻狂。”空气中有一声悲鸣,重重打击她的脊骨,他说得干脆,没有任何犹豫,她当下没有过于激烈的情绪反应,看着他,两人对视着。五秒之后,抽一记鼻子,点头:“你想清楚了?”眼睛酸红,一字一句地说:“我龙七今天在这里说过的话,向你表过的态,不会再发生第二次,我今天的低声下气也只限在这一秒,过了这一秒我的骨头能比你还硬!你想清楚了?”靳译肯将快燃尽的烟投进热水杯中,呲一声响。好了,这就是他的回答,就像苟延残喘了三年的青春,死在一朝一夕之间,本该轰轰烈烈,却悄然无声息。“好,”她也算悟透了,人也快抽干了,指着衣帽间说,“那么!这里的东西是我的我就要带走,带不走的你也不能给其他人用,要烧要扔都随你,明天找家政把这儿里里外外都处理干净了!你车子的副驾驶我坐过,挂在车头的那串平安符我摸过,把这些全部都换掉,我受不了别的女人再往里头坐,我有他妈的精神洁癖,你最好全部都换新,别有一样用剩!”“嗯。”“永远死在我的黑名单里不要出来,这辈子都别敲我家的门。”他将双手插进裤兜,没点头,形如点头。她返身走,走了两步后依旧悲愤,那些哽咽漫到了嗓子口,指尖抠得手心都快麻木,再次回头:“靳译肯你这辈子都不会再有爱情了。”光线微弱的房间,被厨台与十米的距离隔着的两人,她用这么一句类似诅咒的话与他道别,靳译肯看着她,慢慢应:“随便了。”…………“不是你,就都随便了。”第八十三章 槁木……大年初一,又是一走廊的新年问候声。这种虚浮的喜庆一年一度地重复,因为带着一个“新”字,就仿佛真能洗尽凡尘脱胎换骨,连着平时那些有着细小嫌隙的人也试图借这种日子既往不咎,周以聪的经纪人早上不到六点敲过一次龙七的门,门没开,她就在外面诚诚恳恳地问了声好道了声歉,随后问龙七能不能联系到周以聪本人,她认为周以聪大概和她玩在一块儿。龙七没答,就当自己根本不在这房间一样。她也就走了。六点多的时候,赶早来酒店的老坪及助理接她上戏,门一开,老坪从手机屏幕前抬眼瞅了瞅她的状态,面无表情地说:“嗬,亏了周以聪玩失踪,真是救你一命。”走廊的光还是刺眼,女助理身上穿的白色滑雪衫的反光也刺眼,她的眼睛睁不全,还酸着,别着额头避了避,老坪又问:“这是熬了一整夜还是喝了一整夜还是哭了一整夜啊,还是都齐全了?”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