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旁街道上的行人倒吸气声陆续起来。窦浚云还没缓过神,手腕发抖,半晌后回头看后方的事故状况,听到他教养之外的一声本能低咒:“靠。”助理上来问她有没有事,看见她额上一块红肿血迹,吓一跳,龙七看向后视镜。弥漫着一层烟雾的几米外路面上,那辆柯尼塞格的车门旋转上升,车门上有一片醒目刮痕,龙七看着那车的颜色,心在擂鼓,呼吸潮热,觉得这世上该不会有那么天杀的巧事,可是靳译肯下着车的身影偏偏来了,偏偏这么清晰而又缓慢地冲过来,不带一丝预警,机油味刺鼻,路面的烟雾消不尽,他的头发被迎面的风吹得微微动,一手插兜,一手又关车门,眯着撂一眼门上的刮擦,而她在几米外的车厢内盯着他,明明没有撞得太严重,却像得了后遗症,背脊僵硬,口齿干燥,窦浚云的一声“靠”是指“为什么偏偏撞了这种难以理赔的车”,而龙七在之后收回视线,潮湿的食指指腹抚过额头,低声说另一句:“……靠。”才刚在狗仔镜头前无声地怼过他,就来了现世报。窦浚云下车朝后方去。龙七又看着。两人很快对上话,这事儿窦浚云不占理,窦浚云乖乖认,似乎协商了私了,靳译肯正低头拨手机交换联系方式,之后他闲来无事地往这儿看一眼,视线正好扫过后视镜,龙七将车窗玻璃上摇。之后就没往后视镜看,抬着手臂,咬着指骨节,杀千刀的车后头偏偏传来往这儿走的步子,她从座位中央往后看,没看到来者,但看到还站在原处记赔偿的窦浚云。近乎想死。步子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她撑着额头,指头不间断地敲着眉心。五秒后,步子终于到达她的副驾驶车窗旁,旁侧的阳光被遮挡,她侧头,看到靳译肯那件熟悉的限量潮牌外衣与腕上的手表,他的手背虎口处又多了一处坐标式的纹身,抬着那手,食指与中指弹了弹车窗玻璃。……第八十五章 欲擒这一记弹窗,云淡风轻,助理在后座一声不响,她吸一口气。车窗下降。一直降。龙七的头发挡着额头,看他时,靳译肯俯身,手肘搭上车窗台,双眼对视,开门见山:“他说车里有我认识的人,这事他占全责,但我有保险,你说我冲着你的面子,应该大事化小,还是让他赔到怀疑人生?”这个贱人。靳译肯的视线又百无聊赖地下移,看到她手里的手机屏,让窦浚云闯祸的那段聊天记录还亮着,他之后又徐徐看她,看她头发后隐约的血迹,龙七说:“赔死他啊,跟我又没关系。”靳译肯的手探到她额头旁,拨开头发,龙七别开脑袋,他的拇指指腹沾到了血。随后他起了身,也没说什么,懒得跟她沟通,又重新走回与窦浚云的协商地,插着兜,说着话,往她的方向扫淡淡一眼。靳译肯狮子大开口,让窦浚云赔了个底朝天。临走前,又到卡宴的副驾驶旁,直接拉车门,龙七的肩膀靠着门,猝不及防地斜了一下,听他说:“我要去医院接人,你去不去?“去个屁。”“随你。”门又被顺上,靳译肯真就干脆利落地走了,他的车停在十米外的马路牙子旁,正被一些围观路人举着手机录视频,豪车级的事故总是会上社会新闻,他这种社交账号都懒得注册的人,遛得比窦浚云这肇事者还快,他主驾驶的门缓缓闭拢,龙七别着脑袋避开助理前来照顾的手:“你坐出租车回去。”卡宴主驾驶的门咔哒一声开,窦浚云刚脸色铁青地上车,龙七就推门下车,受不了跟这个人再待同一空间里,头发随着步子的幅度扬,周围路人一股“是龙七是龙七”的低呼,窦浚云反应也快,下车跟到车尾处,刚要挽留,她直接抬了手臂防止他碰上自个儿,靳译肯副驾驶的门还没关,他坐在里头发信息,拇指摁着手机键盘,食指与中指间夹着烟。龙七上副驾驶后,他头也没抬一个,只往窗外掸了掸烟灰,随着副驾驶门关拢,他将手机咔哒一声滑进座位中央的置物槽:“系安全带。”接着,踩油上路,车内一股子惯性影响,窦浚云的脸和车都从旁疾风般划过。从除夕夜放过狠话划清界限后,两人就没再有任何接触,距今已过去半个月,无话可说,车在疾驰,她的手肘搭在车窗旁,指骨节仍抵着嘴唇,靳译肯将烟摁灭在车载烟灰缸内,开了音乐,是正播到一半的SimonCurtis的《D.T.M》。满车厢的“you’redeadtome”立体环绕,她听了半分钟,一声不吭地切歌,切了同样是SimonCurtis的《SuperPsychoLove》,又是满车厢的“Saythatyouwantme”立体环绕,靳译肯没反应,只将车内音量调高,一股要听就让她听个够的作势,高到震耳欲聋时,她啪地一下将音乐关掉。喧嚣过后的对比,车内万籁俱寂,她仍看窗外,靳译肯单手控着方向盘。他那只手的食指戴着一枚纯银戒指。他以前去英国前专门买过一对情侣戒,男戒他经常戴在中指,女戒龙七很少戴,老坪当时看着她,不让她戴有任何透露恋爱关系的首饰,后来搬家的时候也没注意找。现在他手上这枚不是之前那枚。在相互都不说话的时刻里,龙七甚至已经断定自己上车的举动是错误而弱势的,这就相当于把自己放在他的砧板上待宰,情绪,呼吸都在密闭的空间里暴露得一览无遗,他的漠视与寡言都是对她的一种凌迟,但这种自知错误的情绪里没有后悔,是痒,某种掺杂了恨与欲的痒,相互不搭理却连呼吸都在拼命倾听的痒,一举一动都想干扰他注意的痒。什么时候靳译肯的本事开始变得这么大了呢,什么时候她变得这么不受控了。“所以这就是白艾庭一直看到的你。”她仍看着窗外,说。靳译肯终于往她的方向瞥一眼。她没看他。他转方向盘,车子的速度慢下来,转入医院后门的小道,她说:“我这儿下。”车内一记开锁声,副驾驶门升起,她下了车,风把她的头发吹起,额头的伤口受凉,她绕过车头,头也不回地进了医院。后来,在医院三楼诊室内接受包扎处理的时候,她从诊室窗户看见后门的景象,靳译肯接到了他要接的人,是婴儿,他单手抱着他妹下医院台阶,身后跟着年纪稍大的月嫂,到车子副驾驶时,月嫂从他怀里接过婴儿坐进车,动作小心,他绕到主驾驶,那时候才朝医院楼的方向眯一眼,又短暂收回,上车走人。她想起靳译肯曾经想留下的那个孩子。如果当初做了不一样的决定,现在也该是这嗷嗷待哺又嗜睡的样子,她也想起靳译肯出国前醉酒时说过的话,他说那是他最想娶她的时候,而此刻跑车厚重的引擎声呼啸而过,护士往她额头上药,她“嘶”地倒吸口气。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