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llison擦擦嘴巴:“为什么突然冒出这六个?他们认识雪眉吗?你不是说凶手了解雪眉。”“我想扩大范围找,要能有做开颅手术的设备和环境,医院的人总是更方便一些,因为我觉得雪眉很可能不是在抛尸地点被杀的。”林雪迟说:“她应该是先被杀,然后被开颅取走小脑,最后被扔在抛尸地点的。”“你怎么知道的?”“她被抛尸在郊外,如果现场杀人,还要开颅取小脑,现场肯定会有很多血迹,甚至可能溅到脑浆或者是脑部的其他组织。开颅不是用刀切开的,是拿钻头钻开的,高速钻开脑那一瞬间,鲜血会迸射出来,溅得到处都是,这是不可避免的。但是FBI给我看的现场图片我看过,很干净,这不正常。”“所以我们现在才要去现场看看?”林雪迟点头,打方向盘下高速公路:“嗯,快到了。”Allison有点兴奋:“FBI不会清理现场吗?我们还能找到什么东西吗?”林雪迟笑笑:“试试看吧,也许会留下一些蛛丝马迹。”Allison从包里掏出照相机来:“等会儿我来拍照。”林雪迟看看她,没说话。他刻意隐瞒甚至误导了Allison,有些事情她还是不知道比较好。喻江是没有外科临床经验的,他可以杀了雪眉,但开颅的人必然是另外一个。这个人甚至可以不认识雪眉,完全不知道她是谁,但他一定要认识喻江,而且信任喻江。喻江不会随便找一个外科医生来给人开颅,他了解这个人,和他有一定的交情,不一定是朋友,但一定彼此熟悉,熟悉到这个外科医生愿意来为他给陌生人开颅取脑,做杀人勾当。找到这个开颅者,就能顺藤摸瓜找到喻江杀人的证据。但要找开颅者,必然要从喻江的身边找起,所有和他接触过的,所有和他认识的医生全部都可疑。车子拐入林道,从盘根错节的分叉口深入,然后在一块减速牌下停下。“到了。”林雪迟看看车窗外:“应该早点来的,下过雪后可能真的什么都找不到了。”Allison跳下车,走到那棵挂尸体的树下:“他们说是在这里发现的她,被绑在树上。”“嗯。”林雪迟摸摸粗糙的树干。那是一棵非常高大的美洲松,这种植物在华盛顿随处可见,并不稀有。枝头被大雪打过,却仍然还保持着深沉的绿色。它的树干被一层一层粗粝的鳞皮包裹,剥落的树皮不仅厚实而且非常坚硬,这是它能够在寒冬中保持水分和温度的重要原因之一。林雪迟绕着树走了一圈,主干第一节 分叉的地方,有一圈裸露出来的浅色树干,这是被绳子勒过后,树皮全部剥落的痕迹。林雪眉死的时候就是被绑在这个地方,凶手把那圈五彩绳套在她的脖子上,然后吊在树杈口。她的脑袋自然垂落,颅盖被取走后只剩下一个脑浆干涸的血盆大口朝着路边。发现的人吓得魂不附体,以为她脑袋被什么东西咬掉了。“如果像你说的,开颅的地方不在这里,那么把她吊在这里让人发现,是为什么?”Allison心有戚戚,她甚至不敢想象那幅场景。林雪迟蹲下身来,拍开树根周围的积雪,根部的地方发现了一根头发,黑色的长发。他把她捡起来,叹了一口气:“为了展示。”Allison四顾偌大的松林,她颤抖了一下。“为了把她的死公之于众,展示他的成果,他的胜利。”林雪迟看着她:“当然了,最重要的是让人看到她的脑袋,他把这一点已经着重突出出来了。”Allison问:“为什么要突出这一点?”林雪迟说:“因为他要让人知道他是谁。他消失了七年,他怕别人都不记得他了,以为他不会再回来了。所以他要郑重其事地宣布,旧金山左小脑的开颅者回来了。”第7章 家宴Allison在松林里转了一圈,没找到任何可疑的痕迹。雪下得很大,将草地完全覆盖,似乎能把所有发生过的血腥和屠戮全都抹去。等雪融化了,带着残留在泥土的人体组织和血液化入泥土,这场凶杀就完全被自然带走了。它像是一幅画,画好了,然后又被擦掉,仿佛从来没有存在过。所有生命的生物性都已经消失,最后只留下它在符号学上的意义。“等我和你都死了,等认识她的人都死了,她就真的死了。”Allison仰望着树梢。林雪迟拍拍她的肩膀:“所以至少现在我们要好好活着。”Allison拍了一张树杈口的照片:“你知道吗?在历史论中有一种观点,绞刑是代替十字架刑兴起的刑罚。古罗马人发明了著名的十字架刑,初衷就是将罪犯展示于众,但自从耶稣被钉到上面死而复生之后,十字架作为行凶器的象征意义开始被宗教人员粉饰涂抹,十字架受过神的血液洗礼成为圣物。于是人类不再用十字架来行刑,绞刑因此甚嚣尘上。”林雪迟呼出一口白气:“什么意思?”Allison摸了摸树皮:“我觉得凶手用绞刑的方式展示遗体也许想表达一种牺牲的意义。”“耶稣牺牲了自己,救活了众生?”Allison搓了搓鼻子:“我看了很多从前那十三名受害者的资料和遗体照片,其中有不少法医学生的分析文章。凶手勒死他们后,依然给他们非常高的待遇,用全套常规的手术方式,甚至打麻醉,然后再开颅,做完手术后严密缝合,使他们的脑袋尽量看上去正常。有人觉得他对待他们很好,并不残暴,这不像是在杀人……”“那他想干什么?”“他在……改造他们。”Allison挑了一个词:“他改造了他们的大脑结构,让小脑脱离脑桥,使他们整体的大脑结构被改变。问题是他为什么要做这种改造?他想把他们改造成一种新的东西,他们是为这种改造而牺牲的。他怎么定性这种改造?怎么样算是改造成功了?”林雪迟神色沉下来:“在生物学意义上,大脑结构的改变是通过成千上百年的时间累积,在迭代的进化过程中为了不断适应环境而形成的。这是大脑自己的改变,人为改变大脑结构,就是在杀人。”“显然他不这么认为,”Allison说:“如果他是达尔文主义者,那么他的这种改造,目的是进化还是退化?他认为人的大脑结构改变会更加适应环境还是?”林雪迟说:“如果是进化,那进化成为什么呢?”Allison觉得毛骨悚然:“如果按照这个逻辑,雪眉就是被认定为不需要改造的人,他对她的态度很恶劣,甚至颅盖都没有留,这是完全两种态度,他不是在帮助她,这不是在改造。”林雪迟的心情变得很差:“他在发泄,更确定地说是在泄愤。”“我查过她电话号码本里所有的医学生,甚至是医学院的教授,”Allison说:“他们对她似乎都只是认识,并不特别熟悉。她很少看校医,学校医保卡上面只有两次问诊记录。”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