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剧组没有得到校方的允许,所以工作人员都不会到这儿来,这里像一片跟那个世界相隔绝的净土,陈苒甚至一走进一楼大厅就闻到了书卷气。这让他想起自己还在上高中的年纪。只不过,那时他就开始在外拍戏,留在学校的时间少得可怜,真正的高中生活究竟是怎样的,他无从体会,而他并不认为电影里面演出来的能够有多真实。他是从来不演那种普普通通,为了高考而发愤图强的高中生的。尽管当年也被各种各样的导演邀请过,但陈苒都拒绝了,而每次他都说不出真正的原因,只觉得抵触。让他去了解普通的高中生在想些什么,对他来说似乎是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或者,这会让他觉得自己很可悲——明明是他本该知道的东西,却还要想方设法去试探和幻想。陈苒那时看不得自己可悲,他觉得自己已经足够可悲了。大厅的左侧是一个占满了整面墙的玻璃橱窗,上面写着本校出现过的高考状元、知名校友,近年高考上线率和录取率。陈苒在橱窗前驻步了一阵,找寻着那排名单上的名字。也许是因为熟悉,他很快就找到了隋素的名字,还有他毕业离校的年份。他回忆了一下隋素的出生年份,稍微一算,心里顿时蒙上了一层灰。正在上课的班级也就只有那几个,陈苒上了楼,才往三楼北边的走廊走,就听到了江煜讲课的声音,“单摆振动周期与质量无关,与摆长有关。所以现在我们把摆长代入公式……”陈苒停下了脚步,从教室的后门往里面观看。江煜讲课的时候声音尽管还隐约听得到他平时平和的音调,可中气却足得多,能够让整个教室里的学生都听得清清楚楚。学生们都在认真听他讲解题目,并没有人发现陈苒来到了教室后门。他依靠在门沿上,抱臂观察江煜在黑板上写字的背影。原来他的粉笔字也写得这么好。看到江煜写错了一个数字,直接用手掌根部擦掉,留下一手腕的粉笔灰,陈苒不自觉就勾起了嘴角。江煜转过身,余光瞥见陈苒站在教室外,动作停了半拍,但他没有多看陈苒一眼。他把粉笔头放进盒子里,拍了拍手上的灰,一边将衬衫袖子卷起来,一边低着头看讲台上的习题册,说,“我们来看下一道题。”就这样,陈苒默默看着他讲了半节课,余下的时间则是留给学生自习和提问。这半节课的时间好像很短,短得陈苒还没有看够,就听到江煜说,“剩下的时间,你们自己看一看,有什么问题再举手。”为此他稍稍愣了一下,才茫然地告诉自己,结束了。作者有话要说:补充一下,陈苒在收拾东西的时候会想起江煜,是因为他自己蹲在行李箱旁边的这个情形,跟记忆中江煜收拾行李的情形是重叠的。我觉得想念就是这么一回事了,稍稍一点儿事情跟对方相吻合,就会触发……chapter 38有学生要讨论问题,转身时发现教室外头站了人,仔细一看发现是陈苒以后,引起了不小的喧闹。陈苒站直了身子,对投来目光的江煜抱歉地笑了一笑。“你们先自习吧。”江煜走到了教室后头,抬手看了一眼手表上的时间,“我下课前回来。”听到这句,陈苒掏出手机看了时间,留给那些满脸惊喜和好奇的学生一个迷人得没办法挑剔的笑容,等江煜走到自己面前,才转身走。陈苒看到他手上的粉笔灰,想要伸手去碰,动作却还是被自己制止住了。“你要不要洗个手?”他抬了抬下巴建议道。好像被他提醒以后才想起来,江煜看看双手,转身走之前问,“你说你不演了,是什么意思?”陈苒跟在后面,无所谓地耸肩,“就是辞演了,拍不完也不拍了。”江煜转眸看了他一眼,暂时没有说什么。陈苒一直等,等到他走进洗手间,在镜子前把手洗干净,才听到他说,“我以为那些事不会再有人提的。”江煜顿了顿,“我们到外头去说吧。”他知道江煜所提的是什么,只是有些意外江煜会主动再提起。陈苒有时候说不清江煜之于自己是什么样的存在,就像是他不知道自己之于江煜意味着什么一样,明明已经是那么了解对方的两个人了。他们走到了走廊的尽头,陈苒靠在栏杆上,望向楼下废弃的羽毛球场,又回头说,“你人太好了,大家都想对你好,都想好好保护你吧。”江煜不明所以地看了看他,随即微微一笑,也站到了栏杆前。他们就这么静静地站了一会儿,江煜说,“我跟你说些事情吧,既然你都知道得差不多了。”陈苒犹豫了一下,才点头表示自己愿意听。“你说我憎恨自己,这没有什么好反驳的,因为我招自己恨的地方实在太多了。”江煜云淡风轻地一笑,好像电影的跳帧,开启一个新的话题,“我没爱过什么人,好像是大三那年还是更早一些的时候,我发现自己是喜欢男人的。在当时同性恋是一种很严重的病征,为了掩盖这个事实,我交了女朋友,也结了婚。后来的事情,跟你猜想得差不多,父母眼中完美无缺的我,把弟弟逼死了。”陈苒心底抽了一下,还没来得及阻止,江煜就继续说,“那时很没出息地逃了。第一次跟你分别后不久,我查出脑里长了恶性肿瘤,之后一直都没怎么治疗。想着自己快死了,很多事情就随意了许多,包括对你。本来打算就这么死在日本的,但是后来我母亲跟我说,前妻家里带着盈盈找上门……所以还是动了手术,也回国了。后来我的生活,跟你刚才看到的差不多。”就这么结束了,十二年的生活,叙述起来短得猝不及防。陈苒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缓缓叹了一口气,转过身看向他。他知道江煜是个很清淡的人,他有很强的忍耐力,而这有时也意味着完完全全的无可奈何。就在不久前,陈苒还希望自己可以将他生命里仅剩的那点激情挖掘出来,可是现在……陈苒生怕那是他唯一的光热,一旦消耗就真的什么都没了。“你那时对我好,是因为你弟弟吗?”陈苒问,“如果我不是十八岁,你不会对我那么好了,对不对?”江煜眸光一暗,沉默下来。陈苒知道他每一个沉默的意义,他淡淡笑了一笑,说,“那么我们扯平了。”世间并不会有太多的机会,让两个人因为一句话就两不相欠。所幸这是其中一个,也可惜这就是其中一个。陈苒看到江煜手表的表面上仍然留有一抹洗手时没有洗掉的粉笔灰,他抬手轻轻抹掉,留给他那些洁净的分钟和秒钟。到底是纸包不住火,很快陈苒毁约,辞演《扶桑》的消息就被媒体曝光。为此剧组和他本人都陷入了两难的境地,毕竟一开始是那么好、那么高调的噱头,换来的却是分道扬镳的结果。 ', ' ')